徐海经走进徐夫人的院子时,正巧听到了两个小丫头靠在墙角窃窃私语。
其中一个小丫头道:“这位宋姑娘当真欺负人,明知道咱们姑娘裹了脚,还硬拉着她走这般远的路。”
另一个小丫头道:“可不是,可怜咱们姑娘,向来柔弱不懂拒绝,连摔倒了也不敢吭声。这不,我方才瞧了了一眼,膝盖都磕肿了呢!”
两人悄声说着,冷不丁地瞥到了到站在院门处的徐海经,吓得立刻噤了声,敛手低头颤巍巍地站在原地。
徐海经没有理会她们,只是眉头皱得更深了。于是,当徐海经步入客厅,第一下映入宋清娴眼帘的便是一道深锁的眉头,与一双隐含着不满与愤怒的双眸。
这是……还在为砸了他额头之事耿耿于怀?宋清娴瞄了一眼他仍裹着一圈纱布的额头,略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子。
宋清娴虽不爽徐海经,但也只是看不惯他的为人行事,仇恨却是没有的。
虽说交情不如与宫濯、白玉兰及白晋之那般深厚,但到底也是自小便相识,两人的父亲又是同僚,是以哪怕做不成朋友,也不必要成为敌人。而事实上,初识之时,宋清娴对徐海经的印象还不错。
那会儿徐海经的性子与宫濯有些像,都是沉稳内敛的类型,换句宋清娴的话来说,便是这也是一个可靠的哥哥。若不是徐海经后来变得越来越刻板,而且越管越宽,宋清娴也不至于视他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这事要从徐海经从河南回来后说起。因徐夫人守在河南祖屋,徐海经自小便在燕京与河南两头跑,通常是燕京上半年,河南下半年。原本有无甚不妥,只是河南那边的风俗与燕京有所不同。那边多传承数百年的世家望族,有不少顽固守旧之辈,规矩讲究得比其它地方都多一些。
大抵是在河南被拘得过紧,每回从河南回燕京,徐海经的性子都会沉闷刻板些许,久而久之,便成了如今这般。更叫人纳闷的是,徐海经不仅拘着自己,还管起了别人的闲事,尤其爱管宋清娴的闲事。
每回碰见她,他都得说几句,这个不合礼数,那个不合规矩的,张口三从,闭口四德,有一次更甚,竟拿了前朝的《女戒》要她熟背,气得她当场火冒三丈。放眼整个大启,上至皇帝,下至她父母,都不曾这般要求她,他徐海经算哪根葱?也是自那一次之后,宋清娴才真正地疏远了徐海经,但凡会遇见他的场合,她大多能避则避。
徐海经的出现显然在徐夫人的意料之外,当着外人面,她虽不曾说什么,但那道与徐海经相似的眉头却蹙了起来。“经儿今日为何这么早便回来了?不是说刑部有要事要处理?”依照河南的规矩,外男轻易不与后宅女子相见,她本意不让次子归来,只与宋家母女客套周旋一番,熬过了时间让她们回去便好。至于赔罪,倒不必当面来,只需赔礼到了即可。
徐海经恭敬地向长辈行了一礼:“回母亲,听闻家中有访客,便提早回来了。”话音一落,又转身向宋夫人与宋清娴一一见了礼,礼数周全得很。
宋夫人见他一表人才,心中略为惋惜,笑道:“徐二公子无需多礼,原是我们母女今日叨扰了贵府。”她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推了推宋清娴。
宋清娴略不自在地摸出了预先准备好的一方砚台,上前道:“日前鲁莽,不慎伤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她略低着头,思忖着徐海经会不会又说出一些类似不合规矩的话。哪怕没有抬头,她也能感觉到对方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也不用多猜想,此刻他的眉头定然深皱着,目光若来时般带着不满与愤怒。
正当宋清娴以为徐海经不会接受她的道歉时,他竟意外地接过了砚台。
“小伤罢了,宋姑娘无需介怀。”他小心地将砚台藏入了袖中。
宋清娴诧异,这人今日这般大度?不像平日的他呀!
“只是……”却听徐海经停顿片刻后再度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