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了笑,道:“卿家不会让莫归晚进门的。事实上,他们前些日子就已经来过相府,表露了结亲之意。”
叶天若微微冷笑:“他们卿家想娶的不是我叶天若,仅仅是东郢丞相的女儿罢了。”
叶轻尘点点头,笑容微敛道:“我本不属意卿氏,既然你二人并无私情,自是最好。天若,你若当真有欢喜之人,也不必羞涩,爹爹必然成全。若是没有,嫁与太子殿下,其实是最稳妥也最合适的选择了。”
他话锋转的太快,叶天若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呆了一下才道:“哪里稳妥哪里合适了?”
叶轻尘反而沉默了,春日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屋内,空中似有灰尘轻盈乱舞,他静默地看着眼前自己方才誊抄的诗词,整个人都好像化作了一座雕像,沉寂无声。
叶天若呆呆地看着他,半晌才说:“我不管,我不要嫁给那个白痴太子,更不要做什么太子妃。”
叶轻尘没有在意她言语中的不敬,只淡淡道:“为什么?”
叶天若皱眉,她印象中的太子言语轻薄见识短浅贪花好色仗势欺人,无论如何也不是良配,为何爹爹如此笃定这桩婚事稳妥合适?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她扬眉道:“他的人品性情暂且不提,就凭‘东郢太子’这四字我就不会同意。此生我只愿在碧水山涧终老,而绝不愿被碧瓦朱墙所束囿,长清郡主的血脉,当有此等志气。”
叶轻尘眉眼微动:“若我说你必须嫁入宫廷呢?不喜欢秦焕,北离永昌帝谢流风如何?西楚太子萧钰如何?西楚皇子萧千寒如何?”
叶天若傻眼了,见叶轻尘不似玩笑,张口结舌道:“……为什么?我为什么一定要嫁入宫廷?”
叶轻尘淡淡道:“你只道你母亲不愿被碧瓦朱墙束缚,你可知道你母亲为了这些付出了多少代价?身为男人,我已经亲眼看着我心爱的女子飞蛾扑火般走向无望的未来,身为父亲,你还要我再亲眼看着我心爱的女儿也步上她母亲的后尘么?”
叶天若低头不语,她能感受到叶轻尘话里浓重的悲哀和无力,她记忆中的父亲永远云淡风轻,这种颓败的情绪可以说是绝无仅有,让她的心也禁不住沉重下来,开始翻来覆去的琢磨父亲的话。
“那也不一定非要嫁入宫廷啊……”她喃喃道。
“天若,我虽是你的父亲,但在这件事情上,却不想擅自替你做了决定。你也不必着急回答,太子选妃拟定的时间是明年开春,这大半年的时间,好好想想。”叶轻尘轻轻拍了拍爱女的肩,重新提起笔,继续誊抄起当年的诗词。
叶天若低头不答,怔怔地看着地上斑驳的影子,一时仿佛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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数月之后,江宁某青楼内头牌姑娘的香闺里,却没有应有的倚红偎翠、莺歌燕舞之景,只有两个男人一杯接一杯的对饮。
秦焕和卿意相识在江宁一位红极一时的姑娘办的宴会上,那时卿意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是江宁著名的风流浪子,红颜知己无数,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秦焕比他大一两岁,也是皇族中有名的荒唐少年。微服的太子和卿大公子为了这姑娘的初夜拍出了天价,在外人眼里,可以说是结下了仇怨,然而只有当事人知道,他们二人不打不相识,互相欣赏,结下了不足为外人道的深厚友谊。
叶天若听说之后,恨恨地说了八个字——“狐朋狗友,蛇鼠一窝”,旁边的莫归晚却只是浅浅一笑,并不在意。只因江宁人都知道,卿公子十九岁时遇到了琴中国手莫归晚,一见钟情生死不悔,从此前尘往事散如云烟,江宁的青楼里再也不见他的踪影。而在卿家长辈看来,卿氏少主沉迷于青楼女子还是琴姬都没什么区别,左右都是无论如何也进不了卿家门的女人。
所以此时,卿意苦笑着望着他的好友:“亲爱的太子殿下,您以后能不能不要约臣在这种地方见面?若是晚晚知道了,只怕又要三天不肯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