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浩初拍了拍他的肩,沉声道:“谭将军,我确有方法可以救青州,但是可能需要你牺牲自己的生命,你愿意么?你我相识已近十年,我视你如亲子侄,若非情非得已,我……”
“大人!”谭冲猛地半跪在了地上,额头上青筋毕露,咬牙一字一句的说:“叶天若一个黄毛丫头都敢上前线,我谭冲堂堂七尺男儿不敢为国捐躯么!大人尽管吩咐便是!”
“谭将军请起!”叶浩初将他拉起来,对他吩咐一番。
谭冲听的眼前一亮,叶浩初心头酸楚,紧紧握着谭冲的手,说不出话来,倒是谭冲神采飞扬,笑道:“好男儿理当沙场死,大人何必做此姿态,大人放心,谭冲定然不辱使命!”
叶浩初敛容,整衣下拜:“谭将军高义,青州生死存亡,就托付给将军了!”
危急时刻,再容不得二人多说什么,目光相对之时,尽是热血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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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门轰然开启的时候,无论是城上的守军还是城下的楚军都惊呆了,一队精锐骑兵自城门中飞驰而来,随后城门又迅速关闭。
叶天若听到动静,百忙之间朝下看去,正见那一队骑兵直冲向对面,为首那人手中一把长.枪舞的密不透风,直直的向人最多的地方冲了过去,其余诸人紧紧跟上,叶天若目力远非常人可比,她一眼就认出了为首那个悍勇的男人正是谭冲!
叶天若猛然回头看去,叶浩初站在不远的地方目不转睛的看着战场,神色中有淡淡的悲哀。叶天若几乎一个踉跄几乎站不住,眼前阵阵发黑,谭冲这一去,无论是否能建功,只怕人是肯定回不来了,就在不久的之前,他还在和自己聊天打趣,自己还对他对父亲的不敬耿耿于怀,眨眼间,这一切都再也没有意义了。她再也没有机会对他说哪怕是一句话了。叶天若已经许久都未像今日这样深刻的感受到何为生离死别,转瞬阴阳。
“小心!”一声大喝拉回了叶天若的神智,她几乎是在瞬间凭感觉侧身,让过了悄无声息袭来的一柄匕首。匕首割破了她的左袖,叶天若只觉得左臂热辣辣的疼,她又惊又怒,刚刚若非有人提醒,只怕这匕首就要贯穿自己的后心了!两军交战中或许会有人用匕首暗袭,但是绝对不会有人能暗袭的这么精准而悄无声息,楚军若是人人都有这样的身手这一仗也不用打了!楚王竟然在军队中暗藏了刺客,这是蓄意要自己的性命么!
叶天若气极了,她觉得自己从未有一刻如此痛恨楚国,痛恨的想要用尽千般手段,覆灭此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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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下的交锋已经白热化了,这一个一百多人的精锐小队在楚军中杀进杀出,如入无人之境,可是始终无法接近床弩,楚军看破了他们的意图,在床弩旁边调动了重兵防守,谭冲带着他们左冲右冲,杀敌无数,却始终无法冲破重围,他心中焦急,眼见前方又有不知死活的楚军冲过来,奋起神威,圆睁怒目,舌绽春雷,喝道:
“去!”
与此同时,他奋力将手中长.枪掷出,当前三人被穿胸而过,当即毙命,长.枪犹自去势不绝,将第四个人也撞倒在地,枪尾微微颤动!
“掩护我!”他又大喝一声,之后直接不管不顾,冲向了床弩营的方向。
身边的兄弟懂他心意,在他的侧前方用身体为他护卫为他开路,一个个的上来又一个个的倒下,谭冲悲鸣一声,拿起了一直挂在马鞍旁边的长弓。
此时他已经渐渐逼近那四座小型床弩,毕竟是轻装简从,这也是楚军的极限了。谭冲疾驰中引弓瞄准射箭一气呵成,这惊艳绝伦的一箭直接射到了离他最近的一架床弩的轮轴上,以摧枯拉朽之势击其最薄弱之处,要想再修好,绝非片刻之事!这不仅需要百步穿杨的箭术,更需要对床弩精准的认识,如此猛将,竟也在青州默默无闻的呆了十年!
远处观战的萧山和云岫对望一眼,皆看到了对方惨白的脸色,而此时,谭冲已经如法炮制,三箭摧毁了三座床弩!
林点苍吓得肝胆俱裂,大吼道:“他就几个人!还不快杀了他!调兵啊!先杀他!废物!一群废物!”
重重楚军压来,青州城墙上压力顿时一轻,城墙上几乎所有人都疯了,在看到谭冲如此神威的那一刻,几乎所有人都疯了一般的奋不顾身的和楚军厮杀,楚军被这不要命的架势镇住了,开始节节后退,随着叶天若手起剑落,最后一架云梯被毁,青州城墙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与此同时,楚军的第四架床弩也被毁了,而谭冲的身边也只剩下寥寥几人,他浑身浴血,身上不知有多少伤口,却仰天长啸,大笑道:“好兄弟!咱们没辜负大人的期望!”
余人都已早知生还无望,被他豪情所激,纷纷道:“我等愿追随将军!”
谭冲又是大笑:“好!黄泉路上,咱们也一起走!”
说完他拍马转头,带着这寥寥几人,直接向对方帅旗下冲去!
林点苍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下来,明知对方不可能冲过来,依然为其一往无前不破不回的气势所震慑。
谭冲连珠箭射,前方数人纷纷落马,又冲近了一段路程,他抬手又要拿箭,却发现箭囊已空,环顾四望,身边已无活着的兄弟,他不禁纵声长笑,笑声中,同时有三四把刀枪插入了他的身体,就此殒命。
他半生不得志,在青州一隅十年默默无闻,死前最后一战,却是惊天地泣鬼神,从此,天下谁人不识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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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萧山沉默良久,缓缓道:“这是天下的猛士。派人将其好好安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