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庭有枇杷树 宣蓝田 1780 字 8个月前

墙上还有提前拿铅笔勾出的轮廓线,她往里边填色就行。像她小时候玩的填色绘本,只需要拿着色笔往对应的色块填色就好,不需要什么创意。

别的小孩会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玩不了五分钟就要抓狂的,归念却不会,捧着一本绘本她能废寝忘食画好几天。

她跟着陈安致学了那么多年画画,纯粹是陶冶性情去了,画画这方面一点成绩都没有。临摹还凑合,想象力的匮乏却是她的硬伤,要她纯靠想象画一个什么,她能对着纸发呆很久。

填色绘本不一样,只要给她框出一个安全界限来,她就能一笔一笔的填充实在,看着一个个小色块组成的图画在手下成型,就会有很大的满足感。

小时候百玩不厌,长大了也一样。

每涂半个小时,陈安致就喊她到外边坐一会儿。装修用的颜料都有弱毒性,口罩也挡不住的,长时间呆在里边对呼吸道不好。

画廊门大敞着,冷风吹进玄关,归念裹着他一件旧的羽绒大衣发呆。衣服有点脏,袖口处沾着的全是颜料。

这件羽绒服是黑色的,很厚很大,她穿在身上,像被装进个不合身的小丑服里,样子挺滑稽。

陈安致看着看着,笑出声来:“上个月瑗瑗送的,这衣服显胖,我没穿出去过。最近要抹墙,就拿来当外褂穿着,省得总洗衣服。你别嫌脏,披一会儿就行了。”

满地铺着的塑料和废报纸都在印证他的话。归念嘴角翘起来:“我没嫌脏。”

中午喝了药的后遗症慢慢显出来,有一点犯困,她撑着下巴,风从敞着的大门里吹进来也不觉得冷。

脑子里又晃过他以前沉浸创作时不修边幅的样子,也是一身的颜料,调色盘顾不上洗,七八个,都堆在脚边。

油画是一门极耗功夫的艺术,很多画家在创作的时候,经常灵感和创意刹不住车,他们会完全沉浸在画里,几乎意识不到自我的存在,甚至能在仅维持三餐的状态下连着画一两个礼拜。等画完了,才能从那个境界里脱出来,是非常不健康的生活方式。

陈安致却是少有的作息规律的画家。

究其原因,他带着两个书法班,两个画画班,要三五不时地带裴瑗和归念出去玩,还要经常参加传统文化的宣传推广活动,日程排得挺满。

他对教书育人这件事好像很执着,听一群孩子喊他“陈老师”、“陈老师”,总是笑得眼睛弯弯的。也会给他们补课,小学生的课业简单,语数英,他哪门都能讲。

后来裴瑗这一群孩子要升初中了,课业紧张了,对写字画画失了兴致,渐渐成了磨洋工,后来就一个一个走了。最初他带的那一批学生里就只剩下归念。

周一到周五她随时来,周六她带以前班上一个想学画画的穷少年一起来。

别的同龄孩子在学校里叫苦连天的时候,归念不用,发病最初的那三年办了休学,是她从童年起就暗自庆幸的事。

在每个阳光明媚的上午,她走出家门,沿着石子路走上一百多步,再穿过小区里的那条人工湖,就是陈家宅子。

陈安致有时练字,有时画画,有时做很大很漂亮的生态瓶玩。瓶子里有树有花,有山有水,有小房子,像是一个神秘的小世界,山川河流、星空晚霞都朝着瓶口涌进去。

归念坐在他旁边,听他讲仓颉造字,讲书法的演变,讲那些大家生平的糗事。

亦能从他口中听到大洋彼岸的油画始源,听他讲四百年前的利玛窦,还有郎世宁带到乾隆皇帝面前的油画。

更多的时候他不在家。陈奶奶会笑眯眯给她端上水果:“念念来早啦,你陈老师过两天才能回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