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画廊还没开业,门上也没做招牌,贴着几张“本店出租”的广告纸。
大门敞着,一眼望进去,乱糟糟的,一点都不像是他会呆的地方。
画廊里有七八个人,只有两个中年人,别的年纪都不大,像是学生,人手拿着把刷子涂墙。地上塑料皮铺了一层,废报纸又铺了一层,都被颜料染得花花绿绿的,墙角还摆着十几桶丙烯颜料,长柄的短柄的、粗的细的画刷蘸在里面。
归念看了一会儿,明白了,他们是在做墙绘。
墙上的图样还没成型,打着铅笔稿子,要画的面积从玄关墙一直延伸到里头。七八个人各占一个角忙活,人人穿着条围裙,色彩上得东一块西一块的,归念没能认出画的是什么。
她望了一圈,没看到陈安致,心里松了口气。没想多呆,也没想上手帮忙,目光挑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上前,想把茶叶交给他,拖他带句话。
“您好。”
刚出声,那男人一扭头看见她,朝里边喊了声:“老陈——你学生来看你了!”
“别……”
归念心口扑腾一阵跳,咬着舌尖把剩下的话咽回去。
她记得这个人,以前喊他一声池叔叔。陈安致有好几个生意伙伴,这人是做出版的,管书画册的装订印刷宣传,跟陈安致私交不错。人脉很广,哪怕出版业最凉的那段时期,陈安致的画册在他经手宣传下,都从来没囤过旧货。
那时候归念和裴瑗爱瞧热闹,天天跟在陈安致屁股后边跑,去哪儿都跟着,也见过池叔两回,对这个风风火火的东北大老爷们印象挺深。
名字也粗犷,叫池熊。
大概是因为归念剪短发了,或者气质大变样了,人家没认出她来。
陈安致很快出来,衬衣干干净净,裤脚上沾着些颜料点子,在一群学生中却已经是最干净的那个。他手里握着一支画刷,走到归念跟前的时候下意识要帮她提过茶叶,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握着脏兮兮的刷子,随手往旁边一放。
——把粉色的刷子扔进蓝色漆桶里了。
一个学生就叫:“哎哎!陈老师!我刚调好的色啊啊啊!”
陈安致低声说了抱歉,又弯腰捡出来。
粗心大意,几乎不像是他会犯的错误。画廊帮忙的几个学生都朝这边望来一眼,暗忖来的这位是谁。
刚才把他喊出来的池熊哈哈笑了:“我还以为你跑里边偷懒去了,原来是听小姑娘要来,你跑里边换衣服去了。这谁?”
换衣服的事被他毫不留情地点破,陈安致有点窘,不太明显,“这是归念。”
“嗬,归念呀!越来越好看了呀。”池熊在自己肚子上比划了个圆,“上回见你你还大着肚子,这是生完了啊?”
归念:???
陈安致瞟他一眼,无奈:“别扯了,你记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