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证明,祁俊并未揣测错误,太子阮毓口中的猫并非真是一只猫,果真是人。
这人不是其他,正是听信了她六哥的鬼话连篇,前来趴太子阮毓的书房偷瞧祁俊的阮思齐。不过天意弄人,她趴到窗边都还未瞧上一眼便失足跌到太湖里去了。
太湖湖水寒凉,阮思齐却在湖中足足折腾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被四面八方匆匆赶来的东宫侍卫救起,送回了栖梧宫中。
“啊噙!”
栖梧宫内阮思齐紧裹着衣袍唇齿哆嗦,举目四望这才发现她六哥已经不知道躲到哪个角里落醉生梦死去了,“该死。”
阮思齐恨得牙痒痒,不多时她父皇梁帝便丢下政事从泰乾宫匆匆赶来了。
“父皇。”阮思齐故作楚楚可怜之态看他,梁帝霎时心软,念着她跌入太湖时一条腿好巧不巧正磕到了水底的岩石之上,便绕过了她这一次。
而六皇子阮霁怂恿在先临阵脱逃在后,不能轻饶,立即被下旨仗责二十,而后禁了足。
不过此事波及影响之大,梁帝哪能轻易便消了气了,终是被这糟心的荒唐事气得拂袖走了出去。留下阮思齐哆嗦着唇齿,被匆匆赶来的太医围在了寝殿里。
被毫针捻转提插,又被艾草熏烤的腿传来尖锐的刺痛,被太湖之水冻得浑身颤抖的阮思齐立即被痛得额头上浸出了密密的细汗。
阮思齐正逢身心煎熬之际,已是冰火两重天。恍惚间却仿若听到她父皇正与太医院的韩太医在殿外细聊她的腿伤之事。她像是听得他细细询问她的伤情用药;后觉不够,又吩咐海总管立即送些养身滋补的药材到栖梧宫来。
不多时,她皇兄阮毓的声音好像也岔了进来。
阮思齐倔强地透过轩窗向外望去,果真见殿外她父皇与太医院的韩太医正站在一处,她皇兄阮毓负手立在一旁。
真实如此,并非梦境。
不过出乎阮思齐的预料,待她父皇简短吩咐完毕,她皇兄阮毓并未如她父皇那般向太医细问她的腿伤之事。
而是微一拱手,面无波澜对她父皇说道:“父皇,阿沅向来顽逆。据儿臣所知,此次若非她主事在先,六弟也不会夜半跟她一起趴了儿臣的书房,所以儿臣恳请父皇把阿沅与六弟一并治罪,以儆效尤。”
若非自家父皇还没冷血到连同重伤未愈之人都忍心下旨责罚的地步,阮思齐真不知自己会不会立即爬出去掐了他阮毓的脖子。
她那皇兄阮毓,莫非一整颗心都是铁球做的?
……
阮思齐腿伤未愈又感染风寒,高烧不退,一连在床上休养了好些时日才得以转好。
转眼三月已过,栖梧宫栖风亭外的草地都抽出了大片娇嫩的新叶来。每逢雨过初晴之际,印着水珠上闪烁的斑斓光晕更是好看。
太子阮毓得空再来栖梧宫时,阮思齐伤寒退去,腿伤已好了大半,正由沐贵妃亲自照顾着,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御膳房刚送来的汤药。
见太子阮毓进来,沐贵妃等阮思齐喝完药,便借着吩咐侍女准备糕点茶水的托词走出去了。
阮思齐故作娇弱的模样歪歪斜斜地直起身子,眼神迷茫而又疲惫,礼到一半就被阮毓那骨节分明的手稳稳拖了住。
“阿沅重伤未愈,这礼便免了。
“谢皇兄!”
多日来的施针用药已将阮思齐的锐气磨灭殆尽,阮思齐拖沓着尾音,也不同他虚与委蛇,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又靠回床榻上。她假意轻阖起眼眸,眼角余光却迫切要从她皇兄那波澜无惊的面庞上寻出一丁点儿的愧疚自责之意。
可观察半响,却只见她皇兄仍像个没事人一样,从一旁的妆柩中取出薰香,放进镂了双凤朝阳的紫金炉中焚上,看向她的眼神明澈而又疑惑。
就仿若先前那请求她父皇把她与她六哥一并治罪的人并非他一样。
那他今日无端登她这三宝殿干嘛来了?
“阿沅为何这般看我?”
“没什么!”阮思齐收回余光,心里虽有气,表面上仍是阖着眼眸淡淡地问道:“皇兄日理万机,今日怎得有空来皇妹这栖梧宫坐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