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楚猜想,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宫中一位生下公主的妃嫔为了争夺皇位,用自己的公主换走了阮家的儿子,那个阮文琴应该是金枝玉叶,而宫中那位妃嫔不知道为什么,决定要将亲生女儿杀掉。
只是荣楚疑惑的是,人在高门深府,只要下个毒害死,对外说因病去世不就成了,为什么要不辞辛苦,不嫌麻烦的去找他这个江湖杀手来动手呢?
“我说你也是,明明我们自己就可以动手的,你偏让我去找她说什么,请江湖杀手回来解决,这样多此一举又为的是什么?”中年男子名阮贤书,是阮家家主,礼部尚书。
中年女人廖氏说:“你只看到眼前的麻烦,就没料到以后的麻烦,现在是她要杀亲生女儿,若是我们动手,她秋后算账把我们一锅端了,我看你怎么办?要是请江湖人,在外面出事,就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头上了。”
“哎呀,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点?”阮贤书恍然大悟,拉住廖氏的手说:“夫人,这次多亏了你想得周到,不然就给阮家留下祸端了。”
廖氏笑了,但笑意未达眼底,若仔细看,还能看到她眼底涌动的森寒,她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不止这一个。
原来是这样!
荣楚明白了一切,不再多留,又去了下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里灯火都熄灭了,显然大家都睡下,荣楚掀了片瓦看下去,正好是女子的闺房,床上正侧躺着一个女孩,用账幔遮挡,他看不到她的容貌。
女孩并没有睡着,动了动,床发出细微的声响,她朝着床外说话,“蕊儿,陪我说说话,我睡不着。”
“小姐,你是不是在想定亲的事情,所以才睡不着啊?”外间的小榻上传来翻身的声音,一个轻柔的女声响起。
不知为何,听到这声音,荣楚的心袭来阵阵痛意,而且蕊儿这个名字也特别特别的熟悉。
“你受伤了,我帮你包扎!”
“原来你长这个样子,真好看!”
“你叫荣楚吗?名字真好听。”
“能死在你手里,我没有半点怨言,只是以后再也不能陪你了,你又要一个人孤孤单单,我不放心……”
脑中无数的记忆片段快进一般闪过,耳边也全是刚刚那个叫蕊儿的女孩的声音,不停的重复着,萦绕不停。
荣楚只觉得心痛得难以呼吸,他按住痛裂的胸口,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上个世界开始,他就能感到心痛了,只是上个世界这种感觉很轻微,也只是见到原身的父母才会有,可这个世界这种心痛感太强烈了,难道这个叫蕊儿的与原身有什么关系?
“是啊,母亲说要让我给太子殿下当妃子,可是我不想进宫,而且我不喜欢太子,蕊儿,要不你替我嫁给太子好不好?”阮文琴觉得这个主意非常棒,她坐起来说:“就这么办,你替我嫁给太子,我来做蕊儿,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
蕊儿都笑出声来,“小姐,您还没睡着就做上梦了?你是小姐我是丫头,哪有丫头替小姐嫁人的?而且您嫁的又不是普通人,那可是太子殿下,将来的一国之君,等殿下登基,您就是一国之母,阮家也将水涨船高,不可一日而语。”
“我不稀罕什么太子妃,什么一国之母的,我不想进宫变成金丝雀,我只想自由自在的生活,蕊儿,你以前总是替我去参加那些我不喜欢的宴会,从来没有被人认出来,好蕊儿,你就答应我,替我嫁给太子好不好?我们从小一块长大的情份,你就帮我这一次!”阮文琴哀求起来。
蕊儿不出声了,可是那些宴会也是我不喜欢的呀,我也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有尊严的活着,不想再成为一个奴婢,任人使唤,也想找一个疼爱自己如珠如宝的男子共度一生,皇宫荣华富贵,亦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不过也是自由罢了。
阮文琴见她没了出声,无趣的躺了回去,她和蕊儿一块长大,蕊儿的性子她很清楚,她要是不说话了,就表示事情没得商量,她虽是主子,但她很喜欢蕊儿,所以蕊儿不同意的事情,她不会强求她去做。
罢了,反正离进宫还早着呢,兴许往后能有变故,阮文琴心思最是单纯,很快就将烦恼抛开,搂着被子睡着了。
蕊儿躺在狭窄的小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她坐起来,轻手轻脚的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月色如银,铺满了整个院子,她仰头伸开双手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双手合十对着月亮许了一个愿。
荣楚听到开门声已经飞身过来,看到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身影,隽秀纤瘦,在月光下显得无比清冷,不知道为何,荣楚竟有种想将她搂入怀中的冲动,这个冲动一起,刚被他压下的心痛又再次袭卷而来,他强忍住不出声。
蕊儿很快许完愿,看了空中悬挂的玉盘一眼,露出一个甜甜的柔柔的笑意,转身进了屋。
待人进去,荣楚翻身落到院中,看向那关闭的房门,蕊儿与原身到底有什么牵扯?
荣楚白天晚上的在阮家踩了三天点,终于在第四天等到了阮文琴出门,阮家人不愿他在府中动手,他也不会傻到在官员府邸杀人,于是跟上了阮文琴的马车,一路往一座寿庙去。
昨天晚上他听到阮文琴和蕊儿说,今天阮文琴的母亲让阮文琴去寿庙上香还愿,荣楚知道,这是阮家人故意将阮文琴支出去,好让他动手的。
动手没问题,只是对方的身份可比官家小姐要高多了,九百两银子怕是远远不够,所以等完事,他得向阮家再要点钱,虽然这是个视人命如草芥的年代,他也不能老是杀人,要是杀错了,把任务对象给杀了,他就死翘翘了。
阮文琴要去还愿的寿庙名叫万相寺,是国寺,香油钱比一般寺庙都要高,因此一般只接待皇亲国戚和官员家眷。
寺庙一般建在风水宝地,偏僻是常有的,万相寺也不例外,在城外一座高山上,途径之地皆是了无人烟的山路,但因是国寺,路况不错,马车可以直达山下,然后再步行上山,以示诚意。
荣楚在半道上等着,看到阮府的马车缓缓而至,他从路边一棵大树上跳下来,大喝一声,“想活命的就快滚!”
这一声吼不出意料的将阮家所有人都吓得作鸟兽散,只留下光溜溜的马车,马车里的阮文琴吓得掀了轿帘往外一看,惊得魂飞魄散,跳下马车就狂奔而去。
荣楚看到她的身影,心中暗惊,这人不是阮文琴,而是丫头蕊儿,这是怎么回事?
他施展轻功飞身向前一个翻身落在了“阮文琴”面前,截去了她的去路,剑柄一挑,将她的闱帽打掉,露出一张吓得惨白的小脸,那张脸就是画像之人没错,可是她并不是阮文琴,而是那个叫蕊儿的丫头。
窒息的心痛感又袭来,荣楚握紧手中的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被打掉闱帽的确实是蕊儿,她不过是像往常一样替阮文琴出来的,以前的数次都平安无事,没想到这次竟然遇到了歹徒。
她心中又是害怕,又是庆幸,庆幸今天是她来了,算是替主子挡下一个大劫。但是她还不想死啊,她的愿望还没有实现,她想过的生活也还没有过一天,她想活!
想到这,她拔下发上的钗子就朝面前的歹徒刺了过去。
刺拉一声,她竟然得手了,尖锐的发钗刺进了歹徒的胸口,血流如注,她吓得大叫一声,急忙后退,不慎绊倒,一屁股跌坐在地,慌乱不已。
皮肉之痛不及荣楚心痛一半,历经大伤小伤无数他也并未将这点小伤看在眼里,他只是有些诧异,他竟然让面前吓得像只鹌鹑一样缩成一团的少女刺伤了。并且他一点也不愤怒,反而有丝淡淡的喜悦。
我靠,这次莫不是穿成了个智障!
他将原身的情绪全部压下去,拔出那只钗子,看着鹌鹑少女,向前了几步。
少女立即双手撑地,双脚蹬着往后退,一双水润的大眼睛里全是恐慌。
荣楚见她又小又可怜,实在是下不去手,他又不是这个时代的人,他来自人人平等,生命可贵的法制社会,让他痛痛快快的杀人他还真的做不到,况且还是杀一个小女孩,更重要的是,这次的单子有太多疑惑,他得弄清楚他到底是要杀阮文琴还是蕊儿?
荣楚想到这,转身离去。
蕊儿看到挺拔高大的“歹徒”就这样走了,一时间有些懵,难道是自己刚刚太凶猛把他吓着了?不对,他要杀的人是阮文琴,不是她,所以他才走的。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杀阮文琴?
想不出究竟,她忙爬起来跑了,她得回去告诉阮文琴,有人要杀她,让她近段时间都不要出门。
……
“蕊儿,你说什么?有人要杀我?”阮府里,阮文琴听了蕊儿的话,心惊肉跳。
蕊儿点点头,“是啊,小姐,我差点就死在那歹徒手里了。”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阮文琴急问。
蕊儿说:“我用发钗刺伤了他,然后他就走了。”
“荒唐,你一个不会武功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刺伤一个大男人,而且你刺伤了歹徒,歹徒竟然就这样放过你了?”廖氏拍了一下桌子驳斥。
一旁的阮文晋也说:“是啊,蕊儿,你莫不是吓坏了,有些神志不清?要不要找个大夫来给你看看?”
“夫人,少爷,我说的都是实话,我想他之所以放过我,是因为我不是他要杀的人,我今天是替小姐出门的,他必是要杀小姐的!”蕊儿忙说。
廖氏又怒道:“别再胡说八道,你这丫头整日唆使小姐让你偷出去玩乐,这次出了事就在这危言耸听,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上下尊卑了!”说着她喊了人进来,命道:“给我打二十板子,以示惩戒。”
二十板子打在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身上,不死也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