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儿,你给我打下手。”偏殿内,荣素月对孙弱语道。
孙弱语点点头,走向前,却闻到那浓浓的血腥味胃中一阵翻腾,捂着嘴就要吐。
“我来,荣夫人年纪轻,怕是没见过这种大场面,容易紧张,导致肠胃不适!”白苏忙向前为孙弱语开解。
孙弱语见一旁的皇后和华阳公主脸色好些了,这才松了口气,退到一旁。
荣素月看了儿媳妇一眼,朝白苏道:“那就麻烦白太医了。”
白苏一直以为太医院的太医便是世间医术最高明的医者了,可见了荣素月医治的过程才知道,原来民间也有高手,人外有人那句话果然没说错,荣素月施针一刻钟,新月公主身下的血便已止住,再一刻钟,脉像已恢复两成,她感叹不已,亦敬佩无比。
“敢问荣大夫,先前在殿中给公主服用的是何种神药?”白苏问。
荣素月回道:“我闲来无事,会熬制一些药膏药丸带在身上,以备紧急时救命所用,刚刚给长公主服下的,是我自制的续命丸,就是多争取一些给长公主医治的时间。”
“嗯,我们太医院倒是也会研制一些丸药,只是效果不明显,如果有机会,愿请教荣大夫制药之法,还望荣大夫不吝赐教!”白苏一脸诚恳道。
荣素月福身一礼,“民妇乃一乡野民医,哪敢说什么赐教,但民妇可以将这些年制药的精髓道出,大家一道切磋!”
“好!”白苏对这个谦虚有能力的女大夫十分喜欢!
“公主如何?”高昌和荣楚等人在殿外等候,高昌一直紧张得负手来回的走,高睿劝了几遍仍不得止,终于偏殿的门打开了,高睿一个箭步冲向前,问从里面出来的荣素月。
荣素月福身禀道:“民妇已为公主施针止血,此刻公主崩漏已止,只要细心调养,平复情绪,不会有生命之忧,只是公主此次小产伤极身体之根本,以后无法再生育了。”
“公主的命保住就好,至于孩子……公主现在的年龄已不适合再孕育,无妨无妨!”高昌听到女儿命保住了,心下已然松快。
荣素月再道:“皇后娘娘和华阳公主在里面守着,白太医也在,公主不会有事了,民妇就告退了。”
“好,你们且先回去休息,晚些时候朕再论功行赏!”
……
“爹娘,你们怎么来京都了?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派人去接你啊!”回到荣氏医馆,孙弱语左右搂着孙仁夫妇责备道。
孙仁看了荣楚一眼说:“七日前我收到女婿的信,说是帮亲家母签万名书,我紧赶慢赶,总算在今日赶到,好在没有误了你们的事!”
孙弱语笑看了丈夫一眼,“原来是相公请你们来的!”
“楚儿多谢爹娘不辞辛苦前来帮助娘脱险!”荣楚立即掀袍跪地一拜。
他也是从马奎口中得知楚不凡的计划,这才提前做了准备。
孙仁夫妻赶紧向前扶起他,“都是一家人,何必如此多礼,能帮着亲家母我们就很高兴了。”
“请亲家公亲家母再受我一拜!”荣素月也向前福身一拜。
周氏急忙扶住她,“哎哟亲家母,使不得使不得呀!”
“这次要不是多亏了你们及时赶到,我这一身污名恐将无法洗清!”荣素月感激万分道。
孙仁和周氏连连说应该的。
一家子坐下来说了些近况,又上了些点心清茶来吃,孙弱语刚拿起块甜糕咬了一口,就捂着嘴要吐。
荣楚急忙递给她一杯茶,“语儿,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就是胃口不好。”孙弱语摇摇头道。
荣素月想到什么,忙走向前,“语儿,让娘给你号个脉。”
孙弱语乖乖的将手伸了过去。
荣素月给她把了脉,立即喜道:“楚儿,语儿这是喜脉,你要当爹了!”
“真的吗?”荣楚欢喜不已,一把将孙弱语搂进怀里,抱着转了几个圈,“语儿,我们有孩子了,太好了!”
“相公,放我下来,爹娘他们在这呢!”孙弱语羞得脸都红了,忙轻拍着荣楚道。
荣素月责备道:“你小心些,语儿现在有身孕了,可经不得你这样毛燥!”
“无妨无妨,小两口感情好,我们高兴!”孙仁喜得胡子都在抖动。
荣素月抚了抚孙弱语的头,怜爱而感激道:“好在这次娘没事,否则就要连累你和孙儿了。”难怪在宫中儿媳妇闻到血腥会作呕,原来是有喜了,好在当时有白苏帮她说话,不然让皇后和公主误会她嫌弃长公主就是大罪了。
孙弱语体力不支,回房睡下了,孙仁夫妻俩路途辛苦,也回房休息去了,荣素月拉着儿子在医馆后院慢慢的走着。
好一会儿,荣素月才问:“楚儿,你应该早就知道楚不凡是你父亲了?”并不是今日才知道的。
天已经黑了,灯笼的光照得地上树影斑驳,一阵风吹来,火光摇曳,照得荣楚的脸上忽明忽暗,他道:“是的娘,孩儿早就知道了,也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们,所以早就有了应对之策。”他看向母亲,“娘不会怪我瞒着你?”
今日在殿中,不过是将新仇旧账与楚不凡一道算清罢了,楚不凡以为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下,岂不知他比他更得先机!
“好孩子,娘不怪你,娘知道你不告诉我也是为了我好,楚不凡做的那些事情天理难容,娘现在知道了,心中再没有什么牵挂,娘现在没有别的想法,就希望我们一家人好好的过日子!”荣素月拍了拍儿子的手道。
荣楚点点头,“孩儿会好好守住我们一家人的!”
他先前确实不想告诉荣素月,不想楚不凡美好的形象在她心中破裂,可楚不凡偏要找上门来,他也就顾不得那些了,而且让母亲知道楚不凡的本性也好,免得母亲整日牵肠挂肚着一个险些害了她一生的男人!
几日后,楚不凡的罪名被审理清楚,他一身罪名足以株连九族,但九族中人皆是良善,高昌特赦,只处罚楚不凡一人,其余人一概不究。
楚不凡被判了凌迟之刑,于三日后斩杀于城门口示众。
行刑前那一夜,荣楚去了趟大牢,见了楚不凡一面。
楚不凡看着微暗的灯火下,挺拔而立的、气宇轩昂的少年郎,眼中全是怨毒,“告诉我,为什么我会输给你?”
“父子一场,我这个做儿子的就为你尽一回孝,让你死个明白!”荣楚负手道。
楚不凡嗤笑,“我从来就没承认过你是我儿子!你不配!”
“是不是你儿子现在对你来说又有什么意义呢?”荣楚面色平静,并未因他的话而动怒。
楚不凡却气得狠狠踹了几脚牢门,大声问:“华阳,梧桐,马奎等人为什么会帮你?”
“华阳公主只是偶然撞见你和钱三密谋,而且她也并不是为了帮我,她是气长公主害她,所以才捧着人参去的大殿,却没想长公主将你的事情说了出来,至于梧桐,我只是让狱卒在她面前说她的家人全被杀了,她痛哭过后就把你招了出来。”荣楚看着他一一道来。
楚不凡的手指险些掐出血来,凑近荣楚怒问:“这些人便也罢了,可马奎呢?他跟了我二十年,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他无论如何也不会反咬我这个主人的!你用什么办法买通了他?”
“马奎确实很忠心,只不过你太过自我,太过不体察下属了,马奎与妻子甄氏成亲十载,夫妻恩爱不已,但膝下无一子嗣,马母唯恐马家绝后,逼迫马奎纳妾,可马奎深爱妻子,一边不愿背弃二人誓言,一边又不违背母亲意愿,长期活在痛苦纠结之中。我让娘给甄氏调理身体月余,甄氏成功怀上孩子,马奎感念母亲为马家延续香火,解他困苦之恩,愿意主动将你的事情全数道出。”
楚不凡手指狠狠掐着柱子,怒声大骂:“这狗奴才,竟为了一个孩子背叛我,他简直该死!”
“楚不凡,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无情无义,视人命于草芥吗?马奎虽是你身边之人,却是个重情重义疼爱家人的好男人,他只是跟错了主人,如今他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带着家人离开京都好好度日,而你,只会成为一个孤家寡人,一个人上黄泉路,会不会孤单呢?”
楚不凡想到自己即将被处于凌迟之刑,恐惧侵袭他的心,他猛的退后,指着荣楚道:“我不会死的,我要当赵国的皇帝,我要成为赵国最有权势的人,把那些阻挡我的人全部杀掉,死的只会是你们,不会是我,不是!”
荣楚不愿看他癫狂的模样,转身离去。
“荣楚,我是你的父亲,你必须要救我,不然你就是不孝!”楚不凡见荣楚要走,忙冲到牢门边,冲着荣楚大喊道。
荣楚停下步子并未回头,冷冷道:“我从未承认过你是我父亲,你不配!”
楚不凡愣了愣,这不是他先前对荣楚说的话吗?荣楚竟然尽数还给了他!
他再回神看去,面前哪还有荣楚的影子,他指着空荡荡的通道破口大骂,“身为人子不救父亲,你这个不孝之子,你会遭天打雷劈的……荣楚,你给我回来,你回来,我认你了,你是我楚不凡的儿子,你一定要救我……”
不管他怎么骂怎么求,离开的人却再没有回来,他喊得嗓子都哑了也于事无补,最后无力的摊坐在了地上。
荣楚离开牢房后,在回去的路上遇到了华阳,他向前拱手一礼,“华阳公主。”
“荣太傅是去看楚不凡了?”华阳问。
荣楚点点头,“明天他就要行刑了,来送他一程。”
“荣太傅还真是良善之人,他都那般害你与令堂了,你还肯来送他!”华阳浅浅笑道:“楚不凡有你这样一个儿子是他最大的福气,可惜,他却毫不珍惜!”所以沦落到如此地步!
荣楚不置可否,问:“天色已晚,公主怎会在此?”
“本公主特意在此等你。”华阳徒步往前走,问道:“就算没有我出面作证,你们一家人也能洗刷污名是吗?”她在殿外看着,荣素月明明早有准备,就算她不出现,荣素月也能证明自己的清白。
荣楚答:“是。”
“难怪那日你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本公主。”
荣楚道:“公主误会了,那日臣所言皆发自肺腑,无半字虚假!”
“当真?”华阳转头看着他问。
荣楚真诚点头,“千真万确。”
“好,本公主信你。”华阳的步子变得轻快起来,“其实本公主同你一样,也希望能找一真心相对之人共度一生,哪怕父皇真的为你我赐婚,本公主亦会悔婚。”
荣楚笑道:“臣相信。”
“好了,本公主要回宫安歇了,你也早些回去。”华阳打了个哈欠,准备离去。
荣楚抱拳一揖,“臣还是要感谢公主那日在殿前为母亲作证!”
“罢了罢了,休要再提,本公主也没帮到你们什么,反而是因为这件事情查出真正害我之人,且如果没有你母亲和夫人,本公主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该说谢的是本公主!”华阳摆摆手,一副不拘小节的模样,洒脱离去。
荣楚见她一蹦一跳的消失在夜色中,勾嘴笑了。
须臾,他收回视线,抬头望了望天,见来时还满天星空,这会儿已经乌云密布,像要下雨,他赶紧抬步往回走。
“娘,您怎么在门口?”回到荣家,见母亲提着灯笼在门口张望,荣楚赶紧快跑向前扶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