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星际使者号

带着这些疑问,一行人就这么在岸上过完了一天。

期间殷妙妙也想过打电话向当地警方举报码头口的拐卖人口犯罪和星际使者号,然后发现在这个年代,别说是手机,最古老的砖块大哥大,甚至连家用座机都没普及。人们开始大规模在家中安座机都已经是90年代的事了,80年代城市里接电话都是一个街道或者有个国营副食品商店之类的地方有座机,在这样偏僻的小港口,能找到座机的也只有两个地方:码头工作区领导办公室,或者附近村庄的村委办公室。

“请先不要这么做。”反对的第一人是薛嘉木,他蹙起眉头,“无论是码头还是村委,都是官方性质。你觉得有什么能让一个国企航运公司去冒险?哪怕你找到也没用。”

那么就让这些年轻姑娘因一时蒙蔽而搭上一生吗?

殷妙妙没有问出口,因为她明白任何为队伍带来生存危机的事都是不道德的,现实世界的道德判断不能照搬到游戏世界内。

然而她的眼神依旧出卖了她。

这一下午殷妙妙未免就过得心不在焉的,反而两位男性依旧很有兴趣地试图到码头工作区获得更多信息,也在岸上和小店小贩打交道。

殷妙妙干脆说在人多的海货专卖店前面坐下等他们,想想她已经找到了最有价值的部分,接下来跑路的活也不是非得需要她做,便关照两个姑娘结伴坐着等他们回来。

姬莎莎也无可无不可,两人坐在海货专卖店前,带着咸味的海风迎面而来,也幸这时节既不冷也没台风,海风卷起两个年轻姑娘的发丝,一黑一白的俏丽背影成了这条摆摊小街上的风景线,不一会儿就为这个小店带来了更多的人流。

姬莎莎银白的发色为她带来更多瞩目的眼光,然而当人们近看发现她是个盲女的时候,却又不自觉地显出惋惜之色。

精致的五官与奶白色的肤色,以及面部的状态无不显示着她稚嫩的年龄,或许是十七八岁?然而她过分冷静的气质总让人潜意识中将她当做一个成熟的人格看待。

“你从刚才起就有心事。”姬莎莎难得开口,声音夹在海风中,比天空上的云更淡,甚至不如海风尚能吹起波浪。

殷妙妙有些惊了,虽然这几天晚上她们都同宿,但说过的话也就是“起床了”“可以下楼了”“你先用卫生间”之类的生活必需交谈,还都是她开口,对方只听不回答的。

能和姬莎莎说什么呢?殷妙妙可不觉得她心里那些感性的想法可以拿出来和姬莎莎说,后者一定会笑话她吧?事实上连殷妙妙自己都在压下这些非理性的情绪。

“没什么,只是在想……”她避开了那个问题,而是说了另一个她在意的事,“你说,这个世界是怎么设置的?这会不会是用‘虚拟永恒’的系统做的一个小世界?”

姬莎莎顺着她说,反问,“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只是在想,你说除了我们能接触到的地方,船上、岸上,离开这片区域的村庄、城市,乃至于这个国家地图显现的任何地方存在吗?如果我们离开这艘船,我们能否到达?”殷妙妙说道。

对方并没有回答,周围是嘈杂旅人经过,小店内熙熙攘攘,能听到里面做生意的老板娘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和客人们说价的声音。

就当殷妙妙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姬莎莎忽然就说道:“如果按照‘虚拟永恒’的系统再做成现在这个小世界,那么你离开了现在的游戏区域你也能看到一个完整的世界。”

殷妙妙有些惊奇,“你似乎对‘虚拟永恒’很熟悉?”

“不,也只是在看新闻访谈,开发‘虚拟永恒’的最早只是国内一个普通游戏设计公司,谁能想到,一个做游戏的,最后想到要去构建整个人类死后世界。所以后来人们对‘虚拟永恒’有个戏称,叫做‘清明工程’,意思是做给死人用的,使他们的思想活在虚拟中。而他们活着的亲人经由全息系统进入那个世界,叫做‘扫墓’,也被说成是‘窥视地府’。”

她说话的声音依旧很轻柔,但却能让人听出她的讽刺意味来。

“抛开那篇新闻访谈大量的煽情元素,制作人年幼经历失去亲人的故事,他有句话挺让人在意的:传统游戏的世界都只划给人一片区域,而他的公司要赋予玩家一个宇宙。”

殷妙妙不太玩游戏,在这上面的理解只能求助于系统。

系统道:“传统游戏,玩家可操控到达的区域都是有限的。最早的游戏会给你一个边框,到后来则变成地图上的空气墙。再后来,设计者就用逻辑上连通循环几张地图让玩家看不到边界……还有其他种种办法,设定上世界观再大,展现出来的也只是其中的一滴水而已,都只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想办法让玩家觉得置身于是个大世界。”

在某一时期,“空气墙”成了玩家的一种鬼畜素材。

“要赋予玩家一个宇宙?‘虚拟永恒’的设计者真是个疯子,或者说梦想家吧。”殷妙妙只能下这么个结论,不过却又想到,“如果这一关背后的世界背景也都被运行,而不是我们只要出了这个区域就会遇到背景墙的话,那么这个世界的人类也像是现实世界中的人类一样是在生活了。对于我们来说,他们是些npc,可如果……我们现实中的世界也是另一个更高等世界的游乐场,那么在他们眼中,我们也是npc吧?”

想到这里她竟然感到一股寒意。

玩家在游戏中的时候,时常会做出许多以现实世界行为准则判断是犯罪的事:比如赛车游戏中能用自身将对手撞出场地,角色扮演中同时和几个女性谈恋爱生孩子而又抛弃,某些模拟游戏中抢劫市民的汽车,对npc拳打脚踢,欣赏他们低级ai下滑稽的表现……所有这些现实中正常人都不可能付诸的恶,却在游戏中成了另一种乐趣。

作为上位者的玩家,是不可能对他们所创造的事物道歉,无论是最早的简单ai,还是现在能进行全息游戏后已经能通过图灵测试的高级ai。

哪怕是后来重度沉迷全息女仆,每天在全息舱中待超过12小时以上的心理障碍者,他们已经分不清现实或虚拟,或者说是拒绝接受现实世界的这批人,口口声声说着如何喜爱他们的全息女友,然而内心深处也是不把“女友”当成是平等的对象,这些人拒绝现实中的女性,或许并不是真因为两个世界的人物外貌上的差异,而是虚拟世界的女友将永远臣服。

殷妙妙也不知为何突然和姬莎莎说了这个想法。

“或许是因为,被制造者必须爱它的制造者,这大概就是规则吧。”

殷妙妙注意到她说的是“必须”爱。就如全息女仆,问她一千一万次她都会告诉那个主人她是爱他的,可这是“必须”爱的,这是被制造者的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