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谦礼年纪并不大,不过是三十出头,按理说是男人最锋芒最耀眼的时候,可他身上有种老派沉寂的感觉,不活跃,甚至称得上缺少活气似的,像是遥远英伦庄园里端正刻板一丝不苟的旧时绅士。瑾笙觉得那或许是几代高门大院显赫家族才能沉浸出来的气质,不张扬的背后,其实有足够的锋芒去洞察,那种看不透却又压迫感十足的刺探和侵f感,更叫人有压力。
瑾笙莫名有了些紧张,心跳较快,太阳穴那里的脉搏突突突跳得更加明显,她总觉得眼前的男人,跟在深山别墅中面对的那位,不像一个人,不再那么柔和退让。就算现在是星空晴朗,明月当空,可是眼前的男人却兜着山雨欲来的风暴气息似的,沉压压的低气压,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云谦礼拿着那个药盒,再次问着:“经常头疼吗?这种药吃多了不好。”
瑾笙将药盒从云谦礼手中抽回来,换上笑容,说着:“好巧,您这么晚是路过吗?”
云谦礼目光盯着她,专注又炽热,说着:“不,我过来看看你。”
瑾笙再次被他的直白打败,有点无力地说着:“我们不是都说明白了吗?”
云谦礼更直接地说着:“我可以帮你。”
瑾笙抬眼看着云谦礼,想了想,一字一句认真说着:“可是,您没必要掺和进我跟谭于哲之间的感情,大概跟外面传言的不一样,其实我只是跟他怄气罢了,也是情侣之间的情趣之一嘛。您不是也察觉出来了吗?我跟谭先生之间,并不是没有感情,尤其是回来之后,我觉得,我还是喜欢他,想做谭太太,所以,云先生您以后,不要再这样三更半夜地出现了,我会很困扰,被蹲点的狗仔发现出了什么新闻,我会更困扰。您如果再执意这样,我们怕是连偶尔喝茶的朋友都做不成了。”
云谦礼听后,站在原地什么话都没有说,瑾笙压了压帽檐,说着:“您回去休息吧,我也该回家了,谢谢您的关心和错爱,再见。”
瑾笙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活在世,如果想轻松点,免不了学着“识时务”。瑾笙想着,就像自己的上一辈子,迁就谭于哲,跟他上床,听他的安排参加各种场合敬酒陪酒,活出了一个戏子的本分,拿到了各种各样别人艳羡的资源,风光无限背后呢?虽然不至于被打上不自尊不自重的标签,可确实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弄丢了自己,弄丢了性命。阳光底下无新事,现在这个“识时务”的问题又摆在了自己面前,跟谭于哲服软,自然仍会星途坦荡,可是这重新来过的十年又有什么意义?跟云谦礼求助,自然也会得到有力的驰援,可是那样却真正是辜负了云谦礼的厚重感情。上一世,觥筹交错的浮华和虚情假意的谎言之外,最干净执着的,怕是唯有云谦礼在她生命终点的那两行清泪了吧,她怎么能够让这干净的感情沾上上交易的功利。
瑾笙不愿自私地去拴住云谦礼,她希望当断则断,希望云谦礼找寻到更好的陪伴,瑾笙甚至想,自己何德何能,配不上云谦礼的这份深情。
药物发挥了作用,趟床上的时候头没有那么疼了,瑾笙昏昏睡了过去,梦中却仍旧纷纷扰扰,故人入梦,醒来竟然还是周身疲乏。窗外阳光明媚,瑾笙翻看着通讯录,一个个名字浏览过去,最后拨通了一位老友的电话。
江峰,当初跟瑾笙一起出道,合作过的第一部影片,江峰获得了金梅奖的最佳新人奖,他的出色,当初是压过了瑾笙的风头的。他的风光来得太快,接踵而至的非议和妄论出乎意料,年轻的江峰没有抗住,外界的,个人的,种种重压之下,江峰抑郁症加重,没多久就息影退出,在家休养了。瑾笙这几年跟他一直保持联系,偶尔约着坐坐,江峰现在自己开了个小工作室,搞摄影,自娱自乐,病症基本养好了,就是再无心回到荧幕。
瑾笙拨通电话,问候着:“最近怎么样?我想去看看你,有空吗?”
江峰自然答应,约好时间,瑾笙穿着普通装束,装好孙一的电影策划和剧本,自己开车去了江峰的摄影工作室。江峰早就准备好茶水,看着瑾笙说着:“这么素颜素装的,倒挺像学生似的,怎么有空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