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度还是有点高。”他说,“今天先出出汗、睡一觉,如果明早还不退烧再吃西药。”
这些话令郭晚晚自然而然地想起了小时候自己生病时妈妈的做法。
“白教授,你不是美籍华人吗,为什么好像很懂中国家长这一套?”郭晚晚吃了他做的食物,觉得味道很不错,在心中默默赞叹了起来。尤其是芙蓉蛋,几勺子下去就差点吃没了半碗。
白慕梓笑着摇摇头:“十八岁之前,我每天醒来一睁眼,第一件事就是盘算着大学毕业之后如何能回中国。我虽然不在国内,却想尽办法了解国内的一切,包括老掉牙的烹饪和养生。你看,我现在是不是和这里的环境浑然一体了?那就说明适应得很不错。”
他后几句话的语气明显轻松了起来,言笑间突然有了种少年感,像是在回忆一件极为了不起的事情,并为此感到骄傲。
然而郭晚晚却感受到了不一样的东西。她有几个结婚生子早的本科同学,现在不是已经把孩子塞进了国际学校,就是正在想方设法帮孩子联系美国或加拿大的小学。对于这些家长来说,白慕梓无异于生在罗马。而他这么迫切地企盼回到中国,一定是因为经历了一些旁人所想象不到的事情。
“你……为什么这么想回来呢?”她本无什么期待,认为他未必会回答这个问题。谁知白慕梓很诚实,还是告诉了她。
“因为这里才是家。”他说,“父母离婚后,哥哥跟着母亲留在了国内。我父亲很早就把我带到了美国,却一直交给白人保姆来看管,加上我们也不住在华人区。所以一开始我既不认识中国字,也不会说中国话。直到十八岁那年,我进了大学,认识了许多中国留学生和一位德高望重的华裔教授。从那以后,我的普通话变得越来越好,人也越来越开朗。但还是没攒够回中国的机票钱。
“再后来,那位我很敬重的华裔教授就找我谈话,对我说:‘dylan,我现在确实可以直接资助你回国,也可以联系我在北京上海的老同学帮你安排一份当地普普通通的工作。但我不认为将自己的梦想假于人手去实现对年轻人来说是件好事。如果你真的想回国,就要靠自己的努力。并且这种努力不可以是低端的努力——比如在中餐馆刷盘子攒机票钱只为回去和久别的家人无助地抱头痛哭。不,这不是你该干的事。你要走最宽广的路,用闪着光的状态出现在你家人的面前。’他还要我记住……”
“记住什么?”
“生当作人杰。”
纵使他平日里的情绪平如地平线,可在回忆这一段过往之时,那双琥珀色眼眸中闪烁的却是不一样的波澜。
郭晚晚从这个眼神中看到了十几年前的他——那是一个叛逆的、略带戾气的少年,有着尖锐的棱角,浑然不似今天这副温润如玉的模样。或许这才是骨子里真正的他。
“你做到了。”
“什么?”白慕梓失了焦的目光再度回到了郭晚晚身上。
“你做到了衣锦还乡、用闪着光的状态出现在家人面前。”郭晚晚笑着,朝他投去了一个安慰的目光。
事实上,他方才的话中有太多细节值得细思了——被白人保姆带大、支付得起名校商学院学费的家庭,怎么会出不起中文课程和回国机票的钱呢?他的父亲究竟是个怎么样的人,为何对儿子抱有厚望的同时又多加苛待,个中原因恐怕只有白慕梓自己知道了。
郭晚晚躺在白慕梓家客房中柔软的大床上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感觉烧已退了,整个人也精神了许多。似乎是姜汁起了作用。
外面的雨已经完全停了,太阳斜照在雾气升腾的盈江上,景色格外雅致,令人心情大好。
这座小区应该是整个盈江区最贵的楼盘,依这自然环境和地理位置来看,贵有贵的道理。
她换好了衣服,来到厨房,想给白慕梓做顿早餐当作他昨晚照顾自己的答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