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樱在前面打起了缂金丝牙边的绒帘,云昭这才见到刚刚说话的云老太太。
老太太正坐在暖阁靠窗的一架罗汉床上,穿了一件秋香色缂丝百吉纹对襟长褙子,系了一条红宝石眉勒,头发梳成整齐的发髻,耳朵上还夹着一只西洋老花镜。
见来人是云昭,老太太高兴的立马就要下床。
“若若,你怎么来了?”
云昭连忙制止她先行了一礼。
这倒叫在场人很惊讶——大病一场死里逃生了可真好,向来不会行礼的大小姐竟然把普通的礼行的像仪式一般,让人觉得好看。
“祖母,我已经可以说话了,又很想您,所以就来了。”云昭解释。
老太太笑着把她捞进怀里,摩裟着她的头,“祖母高兴,祖母真高兴。”
她又把云昭扶在眼前好好端详了一会儿,随后口气略心酸:“之前好不容易把你养的好一些,如今又瘦了。”
云昭想到今天早上看到自己粉团团的样子,跟瘦哪沾的上边。
老太太却是个行动派,“太好了,正好趁今日,把几个媳妇儿和孩子们都叫来,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我还想着让老太爷在走之前去看看你呢,没想到有机会可以合家赶上。”
福如妈妈便自己去了厨房,打算给云昭弄一些单独的膳食,她还是只能吃些清淡进补的。
“祖父要出远门吗?”云昭有些好奇,她知道云老太爷要回京城回太医院去的,所谓休养,并不是给他,而是安置云家的一种说法罢了。
只不过,云老太爷应该是在几个月后回去的才是,现今是去哪儿?
“是回京去管理他的另外一大家子。”老太太朝她眨眨眼,神情轻松。“不过走得这么早,倒是因为他说要去看看一个好徒弟,上人家那儿待半个月。”
一大家子,当然指的是太医院。但——
云昭蓦然一怔,云老太爷云致铭的好徒弟。
她真的知道一个人,那却是个令她痛不欲生的人,她除了那个人以外最恨的第二个人。
笼在袖子里的手不自觉地蜷在了一起,前一秒还温暖如春的房间里,似乎所有地龙都停了,连窗外的日光看起来,也苍白无力,寒意浸透了她整个身体。
“若若,你怎么了?”可能是云昭的表情突然变了,云老太太很快察觉到不对。
云昭回神,用尽力气镇定,慢声细语道:“我想起来刘妈妈给我熬的药,特别苦。待会儿看见祖父,他应该就不让我喝药了,幸好今天来拜见您,不然等祖父走了我还要再喝上半个月呢——”
云昭说着吐了吐舌头,眼神清宁如水,娇憨不已。
九岁的女孩子自然是娇滴滴,最怕苦的。
云昭这么说,老太太便再不疑心有事,笑着抚了抚她的手,嗔道:“傻孩子,良药苦口利于病,你祖父也是担心你留下病根,才开足了一个月的分量。”
祖孙两人说着话,没过一会儿,外面便响起来沙沙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蚕在咬桑叶一样。几瞬便安静下来没了声响。
刘妈妈随后进来请老太太和云昭去正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