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蔡红豆无辜地望着自家娘亲,她低下头,摸了摸扁平的肚子,为着这个,她肯定不能成亲。

在蔡娘子手忙脚乱应付她的婚事时,蔡红豆终于等来了随遇安的电话。

接电话前,蔡红豆很是出神了会。

仿佛初次意识到,她用的是“等”这个字眼。

原来,她一直在等他的回信。

她垂下头,心情闷闷的,声音也低低的,“嗯。”

随遇安张张嘴,一时无话,上次两人不欢而散,况且还砸下来那么大一块巨雷,砸得他现在都恍惚觉得是在梦中。

“红豆……”他叫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实话,哪怕过去好几天,随遇安心里仍旧没个准确的念头。

逻辑告诉他,那是不可信的,也许对面这个蔡红豆是个精神失常的精神病人,编织了一个生存在古代的美梦,但是跟她打通电话,听到她纯净软糯的声音后,他又陷入了踌躇。

他跟她相识时间不长,只有三个月左右,但是这短短三个月,却足以让他对她了解透彻。

因为她本就是个纯净得一望就能望到底的人,以前他觉得那是村里人特有的淳朴,但是现在,他不知道该怎么想了……

所以,这样的红豆,真的会骗他吗?

过了好一会,他舒了口气,将这几天思考的结果倾诉出来。

“说实话,我至今仍不能相信你,毕竟这件事太过匪夷所思了,当然如果是真的,想必你觉得我这个人也很匪夷所思,所以,”

顿了下,他轻声而坚定道,“我们先放下这件事,眼下最重要的是你肚子里的孩子。”

这边,蔡红豆却是分外迷茫地眨了眨眼,完全不懂他在说什么。

但是,听他最后一句话,他好像相信她怀孕了。

蔡红豆抿抿唇,这几日她也认真想过了,“我曾经说过,并不需要你负责,所以不管你是否相信,于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影响。”

随遇安梗住了……

半晌,他晒道:“是,是我贱,非要上赶着知晓您的情况才能安心。”

蔡红豆手指紧了紧,她分明不是这个意思。

垂下眼帘,嘴巴微微嘟起,不开心了。

察觉到这边的小情绪,随遇安叹口气,到底还是先说了软话,“你日后有事,就跟我打电话。”

话落,突地怔住,若是她说的是真的,即使她跟他打电话,他又能做什么呢?

若是他们在一处,他保证可以护她周全,但两人之间若隔了时空……

蔡红豆却只当他是天上的神仙,而且应当是没什么法力的小神仙,于是应一声,道:“好。”

随遇安将那点子突如其来的怅惘丢到一边,想到她若真是古人,那估计不知道怎么把玩手里的手机,当下叮嘱道:“你手里的这个东西叫手机,可以用来打电话,也就是如咱们这般对话,可以发短信……你大概不知道何为20个字母,罢了,这项功能你用不到,还可以娱乐上网……”

说到这里,他突然想到只有下雨才能打通电话这件事,进而想到那晚的情景,正是电闪雷鸣,狂风暴雨。

他之前还奇怪为何只有雨天能接通电话,若是按红豆这个说法,似乎又能解释通了。

扶住额头,随遇安苦恼地发现自己又在不自觉地想认同红豆的细节。

叹口气,他慢慢道:“你点下中间,看屏幕亮吗?”

蔡红豆听话地用大拇指戳了戳中间,黑匣子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她摇摇头,说:“没反应。”

“果然不能用,也罢,没什么可遗憾的,你以后若想给我打电话,还按照从前那样的方法就好。”

又是一处认同红豆的细节,前提是红豆没有骗他。

但是他相信,红豆不会骗他。

没了要交代的话,两人之间沉默下来,仿佛回到了初相识的那天。

“你最近,身体没事吧?”

以及,熟悉的客气话。

蔡红豆侧首,盯着窗外慢慢移过去的光影,突兀觉得鼻头有些发酸。

她垂下眼眸,语气冷淡,“没事。”

随遇安愣住了,后知后觉发现红豆对他格外冷淡,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就听那边漠然道:“没什么事,我就挂了。”

“等下!”随遇安瞪大眼睛,“红豆,你,你怎么突然……你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他憋住嘴,陡然委屈起来。

蔡红豆没吭声。

“我,我都不在意这件事了,你怎么,怎么反而生气了呢?”

蔡红豆仍旧没吭声。

“你说话啊!你别挂啊,我们说好的,有什么误会一定要跟彼此说清楚,不能将误会留夜的。”

蔡红豆还是没吭声。

“红豆,你怎么不说话?你不要我这个朋友了吗?”

她一直没说话,随遇安急了。

“是你先不要我的!”

大滴大滴泪水掉下来,滴在蔡红豆膝上的小衣上,她眼前一片模糊,鼻头却越来越酸。

“是你先不要我的,你上次,上次不仅凶我,还怀疑我拿怀孕的事骗你,这次又说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话,我一直拿你当朋友,很重要,很重要的朋友,可是,可是你不要我了。”

蔡红豆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泪水,她不住地用袖头擦去泪水,可是下一刻泪水又会漫无边际地涌上来。

“我知道,我配不上你这个神仙,我也从没妄想过和你产生交集,是你,是你非要出现在我的生活里,将我的生活搅得一团糟,如今却说着这样的话,我真的,真的好难过,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她第一次经历这样真切而澎湃的感情,这样浓烈又即将破碎的痛彻心扉,根本不知道该怎样表达自己心里的痛苦,惶恐,不安以及,不舍。

只能断断续续说着心里的话,诉说着内心的所有情绪。

末了,她将胳膊压在眼睛上,好似这样就能阻隔泪水的流失。

“随遇安,我一开始就说过,我从没有奢望过让你负责,如果你觉得我不配和你成为朋友,我们就这样,断了吧。”

听着那边蔡红豆断断续续的抽噎声,随遇安脑袋一白,下一刻,巨大的,从没有感受过的疼痛以及疼惜感朝他扑面而来,他惶然无措,数次张嘴,却不知道该从哪里说起。

直到听到蔡红豆说到“断了”,他内心一紧,惶急的话破口而出。

“你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嫌弃你了?不能断!千万不能断!我们说好的,要一起守护这个孩子出生,怎么能断了?”

蔡红豆慢慢停了抽噎声。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我们彼此之间发生了一点误会,这不是你的错,这只是……”

随遇安突然怔住,之前几天,他一直在踌躇红豆说的是不是真的这件事,却从没想过,如果红豆说的是真的,那他们之间隔着的便不只是万水千山了,他们甚至,这辈子都没办法见面。

呼吸一滞,密密麻麻的疼痛感突然袭上心间。

随遇安从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他渴望红豆说的是假的,他渴望,见到她。

他苦笑一声,“这只是,上天对我们开的一个玩笑。”

他语气突然落寞下来,蔡红豆怔怔地用袖子抿去眼角的湿润。

“总之,我没有嫌弃你,我怎么会嫌弃你呢?我喜欢你还来不及,”随遇安强挺起精神,安慰蔡红豆,“主要我是,我是没找到你所在的那个村子,你不是说我是神仙吗,哈哈,结果我这里并没有查询到你说的那个村子,所以我以为你在骗我,对不起啊,红豆,我不该怀疑你。”

他没对红豆说他们时空不同这件事,说了又能怎样,徒徒增加对方的惶恐罢了,他也不忍心让红豆惶恐难过。

蔡红豆呆呆地放下胳膊,很单纯地信了,“真的?”

“对啊,你看我这么失态,就是这样。”随遇安心里好似掺了苦咖啡,面上却强打起笑意,絮絮叨叨,“真是奇怪,怎么就找不到呢。”

蔡红豆有些不好意思,面庞倏的红了,跟煮熟的大虾似的。

她好似,冤枉了随遇安。

盯着手里这本野史,随遇安眼神渐渐飘远,这几日,他除了纠结踌躇红豆说的话,还控制不住手脚去查了开熙二十一年的相关记载。

网上关于开熙年的记载十分稀少,只提及这是个只绵延两代的短命朝廷,开熙是北梁开国皇帝的年号,其他具体的信息,哪怕是野史,也很少记述,这个神秘的朝廷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面纱。

突地,他眼神定住,定在了桌子上一个盒子上。

过了很久,他沙哑开口,“红豆,我恐怕没办法将我给你准备的礼物送过去了。”

蔡红豆更加不好意思了,她这么冤枉随遇安,他却还给她准备了生辰礼。

她呐呐道:“那,那就算了,对,对不起,随遇安。”

“没事。”随遇安苦笑。

挂掉电话后,蔡红豆越想越觉得对不住随遇安,还觉得,有点丢脸。

她怎么就控制不住哭了出来,还说了那么过分,那么羞耻的话。

蔡红豆捧住通红的脸,眼底是一派不染尘埃的纯然天真,而那边的随遇安,却盯着手中野史上面关于北梁国的地图呆了许久。

用晚饭时,蔡红豆惦记着随遇安这件事,看到蔡老三,转念一问:“爹,咱们蔡家庄隶属哪个省啊?”

“哪个省?”蔡老三扒拉口饭,边咀嚼边想,“好像是湖,湖,湖什么。”

“湖广省。”蔡娘子接了他嘴中的话,瞪了眼讪讪的蔡老三,转眼看向蔡红豆,问:“红豆,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蔡红豆低头扒拉碗里的饭,“没事,就是随便问问。”

湖广啊,下次就可以同随遇安说了,她抿唇一笑。

蔡娘子狐疑地盯着她看了会,奈何她一直低着头吃饭,也看不到她脸上的神色。

晚上,蔡娘子靠在床头,将脚伸进蔡老三怀里暖脚,她当年生红豆伤了身子,这些年手脚一直冰凉,尤其到了冬季,每晚要靠蔡老三暖和许久才能睡得安稳。

蔡老三抬头瞥见她若有所思的神情,不由好笑:“你这是又在思考什么?跟你说过很多次,心思不要那么重,学学咱家大丫头,心里敞亮点,这肩上的担子才轻松。”

蔡娘子看过来,“我想的就是你家大丫头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