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声哽咽,听得我也平白难受了起来。
我循着声音一路前走,周遭依旧是浓重的黑幕令人窥探不到分毫。
“阿瑶!阿瑶!”
听着一声急唤,我意识猛然清醒。床榻边,张婶正拿着一方帕子为我拭脸,见我醒来有些担忧道:“你这孩子睡个觉怎哭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
将将十年光景又过,张婶的半数头发都有了雪色,人也苍老了许多。先前在苍梧山上不觉得,如今做了一回凡人倒觉得时间真的是个万分磨人的东西。
我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回道:“是啊,做梦了。”
“做梦有什么好怕的。快起来梳洗打扮一下,对门的姜家夫人又来窜门了,夫人让你去见见。”
说到这姜家夫人,我与她结缘便是因为南宫麟十年前的那一劫。那日我背着他急急地拦下一辆马车,这马车便是那姜夫人的马车。
这姜夫人早年丧夫,膝下留有一子,虽说晚年也有了依靠,只是她这儿子年少体弱,是难得的寒体。为了给儿子好生将养身体,姜夫人变卖了祖宅选在了此处落脚,更巧的是她那新宅子正好买在了南宫府的对门。因着这层原因,她便常来南宫府走动,一来二去倒相熟了不少,只是近几日却来得越发勤快了些。
如我所想,当年绑架南宫麟的的确是那群乞丐。南宫麟趁夜偷溜出府说要给我买乞巧节的礼物,他第一次出府外加头脑有些简单,被一小摊贩讹了百两银子就买了支梨木发簪。
所谓财不露眼,这一幕恰巧被路边的几个乞儿瞧见了。得知他是南宫府的小少爷,筹谋之下那几个乞儿便将迷了路的南宫麟哄骗到了林中那处废宅,打算狠狠敲南宫府一笔。只是万没想到,出了点意外……
至今那几个乞儿仍旧关在县衙的大牢中,据说整日还神神叨叨的,各各精神有些失常。
事后,有人曾问我他们也寻到了那处废宅,怎寻了一圈都没找到我与南宫麟。我只含糊道我偷摸着跟着队伍出去先找到了南宫麟。原先想带着南宫麟找他们的,却不想迷了路,在林中摸索了大半天好不容易走了出来,其中真正的缘由我自是不会与他们说。
我在妆柩前理了理仪容。看着铜镜中的自己,眉如远黛,眼波潋滟,是个美人不错,只是心中升起了一股诧异感。
这具身体到底是谁?为何和她长得这般像……
厅中笑语声声传出。我一走进去,那姜夫人便亲昵地把我拉了过去,一派慈爱道:“瞧瞧这阿瑶出落的,要是走出去,外头的人怕是以为仙女下凡了,只是这打扮是不是太素气点。”
南宫夫人也笑得一派柔和对姜夫人道:“她啊相貌是不错,我也将她当亲闺女养着,给她的金银首饰也不少,可偏偏就只爱戴那一支木簪子,你来了正好帮我好好说说她。”
那姜夫人拉着我的手不肯松开,最后竟把一只玉镯套在了我的手上道:“你这丫头之前第一眼见了我就喜欢,你长这么大我也没送过什么,这只镯子便送给你吧。”
我推却不得。南宫夫人见我一脸难色,适时解围道:“厨房新做的糕点怕是好了,你去端一份到书房给麟儿送去。”
我长舒一口气。她俩寻常也会这般有说有笑唠些家常,只是今日的气氛叫我莫名觉得有些诡异。
书房内,南宫麟做模做样地一笔一划写得认真。我在门口探了探,随即走了进去,嚷道:“少爷,夫人让我来给你端些茶点!”
他整个人一僵,慌乱地收拾起案上的画作,随即装作一派正经的模样。我捏着手中的酥饼,在他面前晃了晃,嬉笑道:“厨房新做的,吃不吃?吃不吃?”
他向我翻了记白眼,又继续手上的活了。我见怪不怪,说来也是,这南宫麟好歹是帝尧投的胎,人长得越来越像不说,连性子都越发靠拢了,倒是小时候有人味些。
我身体倾在一旁的榻上自顾自地吃了起来,得空还看上南宫麟几眼。美食、美人、美景,当真是赏心悦目。
一旁檀香袅袅,熏得萌生了几分睡意。恍惚间,南宫麟和帝尧的身影慢慢重叠了起来,我仿若又回到了那座苍梧山。
帝尧闲适地坐在一方草亭中执笔画得认真,他的身侧还围着一众的师兄弟,得空还不忘取笑我几句:“鸣垚你来看,大师兄画你画得到多好看,可比你现在的模样美艳多了,怪不得常人总道在情人眼里,丑的也能变成美的了。”
我听了自然不依,憋着一股气走过去叫嚷道:“合着听你们的意思,我这现实的模样不好看?”
这一走,司命却凭空出现拦在了我的跟前,嬉笑着俯身拜道:“多日不见,娘娘过得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