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有些眼熟

婚嫁对女子来说,是比天还大的事,即便妹妹素来是个有主意的人,他也不能随着她任性。

见纳木卓主动提到此处,瞻岱立时放下旁的,谆谆告诫道:“撂了牌子也是好事,到时我送你大嫂回来,替你用心想看户人家。不求高门,只寻家世平常稳妥肯上进的,有大哥压着,保你一生一世一双人。”

纳木卓却不听他的劝。

她轻笑一声,慢条斯理道:“伯祖父的词大哥你随口就来,我又如何忘得了生身父母的恩情呢?”

所谓三岁看到老,这个妹妹,果真如小时候一样固执。

想起往事,瞻岱苦笑着住口,知道再劝无用。

雍正三年,纳木卓的外公允禟因涉谋反事,被剔除宗籍,其父纳兰永福因帮扶岳父亦遭革爵。雍正八年,永福虽起复为盛京户部侍郎,但一双儿女却被先帝下旨过继给兄长永寿。

自数年前,纳木卓的嗣父、生父双双病逝后,纳兰家五房一支就此绝嗣,当时瞻岱就有预感,为了生身父母敢与先帝辩论的妹妹,定不会安然置之。

可实际上,在短暂的担忧后,瞻岱反倒松了口气。

她并未因身世怨天尤地,或对帝王升起不满之心,这便是最好的结果了。

“纳木卓,你真想好了?”瞻岱迟疑一瞬,小心问道,“宁琇……他可清楚你的想法?”

纳兰宁琇,正是四叔的嗣子,纳木卓的嫡亲兄长。

因当年是否随生身父母一同去盛京赴任的事,纳木卓与宁琇起了嫌隙,再不复往日亲密。

早年凡提起宁琇,纳木卓都要冷眉冷眼,甚至拂袖而去,是以瞻岱才会问得小心翼翼。

“这般大事,他自然知道。”

纳木卓并未如瞻岱所想,反倒极温和地补充道:“不瞒大哥,我手上的铺面能在短期内兴旺起来,所用现银除了郭罗玛法剩下的家产,就是宁琇将阿玛所遗尽数给了我。”

对着顶门立户一直真心疼爱自己的堂兄,纳木卓并不将打算继续藏着掖着。

她捧着冰碗挑着里面去了核的荔枝,边品着甜味儿边笑道:“宁琇难得硬气一回,说以后有了子孙挑一个回宗,却不想想,就算是顾虑着这是先帝的旨意,圣上就不会允许他这么做。”

“区区小女子,反倒能让大家睁一眼闭一眼,轻轻放过。”

纳木卓笑得云淡风轻:“大哥千万不要告诉宁琇,他素来傻乎乎的,知道太多只会坏事。”

瞻岱五指紧握,将上等的雨过天青色茶盏捏的吱吱作响。

他心中大恸,因纳木卓的苦心经营,亦因宁琇苦苦求和的心。

五叔永福曾任内务府总管,不计珠宝古玩与店面,罚抄之后的家产少说也剩了百万之巨。

乾隆二年全国税收,也不过一百三十三万两白银。

宁琇怕是除了给出银钱铺子,再想不到别的法子讨妹妹欢心。

“是大哥无用。”

“大哥无需如此。”纳木卓反过来安慰瞻岱,“这是我与宁琇命里带的劫难,咬牙冲过去就是拨云见日的光明。”

瞻岱苦笑,暗下决心多立些功劳早日升迁回京,又稳了稳心神,正色道:“你之前做得很好,只是招赘后闲言碎语定不少,还得有所准备……既决定顶起五房门楣,日后定要步步谨慎,不可行差踏错。”

他拍了拍纳木卓的肩头,此时不像是对娇宠了十五年的妹妹,倒像是会共度风雨为纳兰氏争光添彩的兄弟。

此时的瞻岱,不止是兄长,更是纳兰一族的族长。

纳木卓点头,郑重应下:“大哥放心,纳木卓定不缀纳兰氏名望。”

两人就生意一事聊了许久,纳木卓点子新颖想法超前,但比之久经官场的瞻岱少了许多往来经验,不过小半个时辰,就觉得受益良多。

到了时,瞻岱轻呷口茶,眼中满是赞赏:“有女如此,五叔泉下有知,也会欣慰非常。”

“就是可惜了傅恒……”瞻岱喃喃自语的声音有些大。

“富察傅恒?哥哥今日不还和他喝酒,怎么突然可惜上了?”

纳木卓眉梢微挑,脑海中的第一反应,不是幼年在宫中的玩伴,而是《清朝野史大观》,与各色清宫剧里的悲催形象。

这是个有足够实力,能与顺治爷之弟、襄亲王博穆博果尔相争,好好论论谁是大清第一绿帽王的悲催男人。

傅恒比襄亲王更悲催的是,他煊赫一生中立下的无数功绩,都在各大影视剧与小说中,被福晋与乾隆私通、惨带绿帽还喜当爹的经历掩盖了。

“傅恒……傅六哥怎么了?”

“无事,为兄在说醉话。”

几个时辰前与傅恒一同饮酒,见当年的少年已见英姿,瞻岱就存了替他与纳木卓保媒的心思。

且他冷眼旁观,傅恒提起与纳木卓往事时,便是有心避忌,也没能遮住眼底的淡淡情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