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校场之上,他怨自己太过生分,可这信,岂不是比自己还要生疏十倍?此事无论怎么怪,也不曾怪到他的头上,何况自己只是跪得久了些,也没什么大碍。堂堂侯府世子、骠骑将军,既已在路上致了歉,又何必再如此?
可是,那药又与这信不同,自己虽然不懂药理,可见得多了,也多少知道些。不仅这药名贵,装药的瓶子也是琉璃制的,可见药性不同寻常。
从小王府女眷居多,父王待她又不甚亲近。汾阳王虽然待她亲和,却也不似容钰这般心细。佳期从未想过传闻中战场上呼啸往来的将军,私下里竟是这个样子。
思前想后,佳期虽明白这些东西不便留着,却舍不得就这样丢了。便从榻上寻了方才那枚玉佩,与信一同装了,置在床头的匣子里。又自己上了药,方才唤人进来服侍安寝。
霓旌她们许是闻到了药气,便恨不得把她拆开来检查一遍,她躲在一旁按住她们的手说:
“好姐姐们饶了我吧,我没什么事都要被你们吓出事来了。”
“郡主今日明明说不碍事的。”霓旌仍未罢手,“怎么还至于上了药呢?”
她无法,只说今日多跪了一会儿,庆欢公主送的药又新鲜,方才试了试。她们依旧不肯罢休,细细瞧了瞧膝盖,见果真没什么大碍,方才“准”她安歇。
今日虽然辛苦,也颇有些周折。可佳期觉得,仿佛唯有今天,日子才有了生机。
第二日晨起,佳期便预备着到清宁宫请安上学,因着入宫时日久了,穿戴也可略随意些。清宁宫东西齐全,倒也不用自己费心准备什么。于是只和毓哲早早地出了门,不在话下。
虽说以前在王府,也早早地请了家学姑姑教导,可宫中规矩与别处不同,二人也不敢怠慢,何况端敬公主也颇为严格的样子,二人皆收了玩笑的心思,一切都循规蹈矩地来。
到了清宁宫请了安,皇后娘娘还是往日里和蔼的样子,只说端敬正在和庆欢用早膳,叫二人早些过去,如此姐妹们一起,既热闹又亲近。
上学的殿阁是清宁宫后院的偏殿“成玉殿”,意在两位公主学识品行皆如玉一般清雅高洁。因着不必设寝殿,便只将正殿与偏殿打通,只留了一间暖阁供公主用膳休息。清宁宫的宫人便引着二人进了暖阁,朝坐在正中的端敬公主福了一礼说:
“禀公主,二位郡主到了。”
二人忙行了礼,庆欢也中规中矩地起身回了平礼,想起昨日晚间庆欢“放肆”的样子与今日如此不同,佳期心中含笑,又不敢表露,只和毓哲拣下首坐了,待端敬吩咐宫人盛了粥,又赐了筷,方才用了起来。
皇后娘娘一向节俭,这早膳也自然没有铺张,只有红豆梗米粥几道简单的小菜,倒是清淡可口。庆欢或是见佳期二人来了,也生起了玩心,捧起碗盏喝起粥来。
暖阁里极静,因而庆欢喝粥的声音就显得极大。佳期和毓哲皆是一惊,抬起头时却见端敬并没什么反应,看都不曾看上一眼,只沉声说:
“戏演得差不多了就安心吃饭,若是想让两位郡主见见我如何教导你,日后有的是机会。”
说罢,她终于抬眸,令宫人重盛了一碗粥,添了足足的豆子,换了庆欢先前的那碗。庆欢吐了吐舌头,不情愿地喝了起来。
“一豆一米皆来之不易,你是公主自然要为人表率,这粥虽然不值什么,确是臣民耕田劳作的心意,你务必喝尽才是。”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佳期今日算是见识了。纵然庆欢再如何顽皮,还是有人能降得住她,看着她乖乖依礼用膳,便知端敬公主果然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