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她入内殿,是把她当作自己人的意思。何况换寝衣是私密的事情,若不是真心信任,也不会这个时候叫她进来。解语也明了这些,故而言语举动也不似之前那般拘谨,行至床边说:
“郡主有此问,心里自然是明白的。毓哲郡主的性子没有当即制止,便多少听进去了她说的话,即便后来想得清楚,心里也多多少少存了疑影。不过她特意过来,便是比起琦慧县主更看重郡主的意思,只要郡主不计前嫌,琦慧县主便不会有可乘之机。”
佳期心里多少难过了几分,垂着头说:
“可她若一再挑衅,只怕毓哲郡主难免有信的一天。倘若——”
“即便信了又如何?”解语没有让她接着说下去,“可怕的不是锋刃,而是锋刃指向谁,她今日挑衅,您之后自然会多加小心。可若锋刃指向的不是您,别人又怎会有防备呢?”
佳期似懂非懂,只安静地听着。
“郡主可会下棋?”
解语突然一问。佳期一怔,方才点点头,说自己略知一二。
“棋局之中,要紧的不是眼前的子,而是整个棋盘。郡主现在也不能只看眼前的事,无端端的,琦慧县主何必寻您的不痛快呢?皇宫中的后妃嫔御因为圣恩方才机关算尽,她又是为了什么呢?”
佳期渐渐清明,轻轻道了句:
“王府。”
“不错。”解语点头,“庄亲王少涉朝政,一向明哲保身。可怡亲王却是烈火烹油,繁花似锦,得皇上宠信,与容家平分军权。您可知道恒郡王府与其中的干系?”
佳期久居深闺,虽然知道一二,但这细微小事终究不甚了解。便只摇了摇头,听解语细说。
“恒郡王府世子,在朝中任着兵部侍郎的职位。”
解语一句话,佳期便全然了解。不可置信地问:
“他们冲着的人是毓哲?”
解语不置可否,只静静地说:
“太后娘娘之所以给您那封信,是想让您明哲保身。”
“可皇上并不宠信恒郡王府,他们如此岂不是多此一举,以卵击石?”
佳期虽然明白自己不该再多管闲事,却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疑问。
“一个人只有开始不自量力,才会有积蓄力量的可能。”
佳期听得糊涂,解语也不再多说,只为她掖好被子,轻轻地道了一句:
“郡主别多想了,睡吧。”
锦被很暖,佳期却只能堕入无尽寒冷的梦境之中了。
余下的几日,日子忽然平静下来。不过是收收各宫送来的礼物,到清宁宫或延寿宫请安。最要紧的事,便是准备二月十二的宫宴以及要送给庆欢公主的礼物。不过还有一件事,倒是让毓哲与佳期的关系缓和不少。
琦慧郡主连日用郡主仪制的轿辇,皇后娘娘说,两位郡主都恪守宫规,不敢僭越公主仪制,若是县主破格用郡主仪制的东西,怕是对两位郡主不公,也不合宫里的规矩,便当着满宫人的面收回了她所乘轿辇的使用之权。虽说又赏了县主仪制的车轿,却还是被狠狠地打了脸。此事过后,毓哲再次登门致歉,自此便尽量远着芊语,与佳期越发亲热起来。
很快,合宫家宴的日子便要到了,皇后娘娘连日筹备,想来一切自然妥帖。前一日午后,佳期便亲自下了厨房,以备庆欢公主的生辰之礼。
她准备的是紫檀木百宝嵌八仙图海棠式攒盒,松叶为染牙,灵石由寿山石和青金石雕刻,意在福寿绵绵。流云以螺钿镶嵌。人物衣裙为玛瑙制成,山间树下点缀红、蓝宝石,光彩夺目的嵌饰在深沉的紫檀木色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精美华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