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九节 暴躁的晁错

它们将经过三年的晾晒和风干,最终成为造船的原料。

而剩下的木材,则会被送到承恩岛,成为提炼鲸鱼油脂的燃料。

除了木材,陈嬌的捕鲸事业以及怀化的淘金潮,还需要大量的各种工具以及器皿。

用来装鲸油的木桶,切割鲸鱼尸体的铁器,还有铁钳、拖拽鲸鱼尸体的绳索,研磨鲸鱼骨头的石磨盘

淘金必须的簸箕、筛子,铁铲。

于是这些需求,最终都变成了现在被贴在这个墙壁上的无数纸条。

每一张纸条,代表着一个作坊。

这些作坊,大的雇工数百,小的就是个家庭作坊。

他们出产陈嬌和淘金浪潮的人群所需要的各种手工业制品和工业品,然后换来黄金、油脂、鲸鱼产品。

保守估计,现在,在朝鲜国内,至少有三五万的人口,已经脱离了农业,进入了作坊。

他们为怀化的金沙河和陈嬌以及楼船衙门的捕鲸大业,提供着一切能提供的商品。

要知道,整个朝鲜全国,也才不过百万人口。

现在,至少有二十分之一的人口,投入了工商业。

对法家来说,这根本不能忍!

晁错揉了揉脑袋。

在朝鲜,他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情况。

在这里,在这个远离中国政治中心的化外之地。

土地是新的土地,人民也是新的移民,就连渠道和道路,也是全新的。

自然,这里的人,也用上了新的价值观念和判断方式。

这里的士大夫贵族官员,甚至是朝鲜君刘明,都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鱼肉和海鲜,甚至成为了此地百姓餐桌之上的常食!

陈嬌那个混蛋,也懂得收买人心。

每月,他必定会拖着一条在近海捕杀的鲸鱼,来到朝鲜的港口,廉价卖给朝鲜士民。

一头鲸鱼,常常重达数万石。

切下来的肉,足够让十万人饱餐一顿!

而杂家出现在此,并且占据先机,兴旺发达起来,更让晁错猝手不及。

若无杂家的牵绊,晁错完全可以先制造舆论,然后裹胁舆论,将陈嬌和他的捕鲸业打入地狱。

让朝鲜王国变成那个鸡犬相闻,民至老死不相往来的淳朴之国。

想着杂家,以及那个平壤学苑的伍被,晁错就冷哼了一声:“吕不韦的徒子徒孙,居然还敢出来兴风作浪!”

假如说,儒家与墨家是死对头和冤家的话。

那么,法家跟杂家,毫无疑问,就是针尖对麦芒的两个政敌。

法家主张尽地力之教,除五蠹,去七情六欲,最终富国强兵。

但杂家,却是吸收了儒法和黄老思想,糅杂而来的一个学派。

他们并不怎么关心富国强兵。

反倒对小民生活和尊严,非常有兴趣。

吕不韦那个大逆无道的家伙,甚至曾经喊出了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乃天下人之天下这样荒唐的胡言乱语。

而现在的杂家,也不遑多让!

晁错捏着自己手中的那本杂家的全新著作富民,将牙齿咬得咯咯的响。

今天的杂家,在这个朝鲜,在这个东夷之地,已经走得比当年的吕不韦还要远了!

吕不韦最多就是喊喊贵众、民本什么的。

但那个伍被,却在公然挑战以农为本的天地真理了!

“富民者,以农桑为本,以游业为末百工者,以致用为本,以巧饰为末商贾者,以通货为本,以鬻奇为末。三者守本离末富,离本守末贫!”晁错念着这些文字,几乎有种想要学学孔丘的冲动。

“简直就是胡言乱语,大逆无道!”

“本就是本,末就是末!”

“吾算是明白了,为何孔仲尼当年要诛少正卯了!”

“此辈之歪理邪说,若留存于世,岂非将坏天下人心?”

只是可惜,他现在没有能如孔丘一般诛杀少正卯的资格。

旁的不说,那朝鲜君刘明,就必不会答应。

正烦躁着的时候,忽然,殿外有人走进来,拜道:“明公,宋子侯求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