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到头,最苦最累的就是这个时候,隔几天不除草,地里的杂草就能长的比粮食高,赵卫红现在已经不喂猪了,那活儿比种地还累,一年到头闲不了几天,这会儿正在地里挥洒着汗水哩,脖子上搭着快发黄的白毛巾,衣服都汗湿了,弯着腰,有一下没一下的除着草。
再看其他人,状态都差不多。
倪大成蹲在坎上抽了口旱烟,又过了一会子,才站起来,“行了,不干了,大伙儿回家喋面,午后凉快了再来。”
大队长一发话,刚刚还蔫了唧的那些人,精神一下抖嗖了,有几个手快的妇女,两三下就把自己偷偷捡搂出来的野菜兜到汗衫里,带了篮子的,就装到篮子里。
这是草,也是菜,洗干净和点玉米面,蒸野菜团子,味道不好吃,但是抗饿。
要是严格来说,地里的东西都是公家的,野菜也是,队员也不能私自拿家去,不过现在这世道,除了特别那啥的大队,也没人计较这个。
趁着这会儿乱糟糟的,赵卫红也把她特意捡出来的苦菜,灰灰菜,小蒜塞到篮子里盖好。
“大妮她娘,你家光景这么好,还捡野菜吃,那玩意儿看起来多,能吃的少,你多少也给我们这些穷人留一点。”阴阳怪气的一道声音。
赵卫红抬头,是马二家的,那婆娘吊着个媒婆脸,脸上一颗大痣在阳光下格外分明。
“再咋的也比地主后人惜惶,咱们要不要现在在这论一论,你家那房子咋来的?”赵卫红毫不客气的刺了一句。
你看啊,现在就是谁穷谁光荣,富人是很少,也是很危险的。
马赖子的几个儿子,以为和老子断了关系,又分了家产,日子就能过的好。
但队上的人,没有一个不知道他们是地主之后的,所以这些人的成分是不干净的,干着最累的活儿,拿着最低的工分,日子过得还没有在畜牧站改造的马赖子和马婆子强。
一个馍馍分成四瓣吃一天。
所以呢,这样苦的日子,这家人锻炼出了一个令人匪夷所思的本领,那就是鼻子特别灵,一墙之隔的李家吃啥他们都能闻出来。
你想啊,她们家里吃糠咽菜都还填不饱肚子哩,隔壁的李家一个月至少能闻见一次肉味,更别说隔三差五的粮食味儿了。
叫马二家的来说,那是地主都没过过的好日子。
这不就心理不平衡了,看见赵卫红就忍不住想刺两句,但是她又说不过赵卫红,回回都吃瘪。
但是这么个人,你要说她坏,还真不是,本性是个爱占便宜的,嘴又贱了点,但是人又不坏。
要是没有她,李大妮现在说不定连命都不保了。
所以,赵卫红只白了她一眼,又压低声音,淡淡的道:“今儿我家二妮带对象回家,我让大妮在家蒸一锅玉米面饼子,一会儿你让娃过来吃。”
马二媳妇贼眉鼠眼的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这儿,脸上的表情顿时丰富起来,又高兴,又遗憾,还有点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