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五类分子

苟得富好不容易讲完了话,底下听着的李梅梅都困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接下来,披豆大会正式开始,无产阶级革命万岁……”

戏台子上方,悬挂着横幅,上书几个大字,“对□□分子马伯清的批'斗教育”,是了,马赖子大名叫马伯清,这么多年叫他马赖子叫习惯了,猛的一听人家的大名还不知道说谁。

“……来人,把□□分子马伯清的家属也押上来。”苟得富振臂一呼,就有两个民兵上前,拉扯着马婆子上了台,还有一人把一个写着“向认罪”的牌子挂到了她脖子上。

李梅梅甚少见这样的场面,马婆子这人算不上恶,最多就是个碎嘴子,爱说人长短,本质上还是个苦命人,年轻时父母为了丰厚的彩礼钱把她“卖”给了马赖子,大半辈子都在伺候别人,娘家的福她没享,婆家的苦她吃了个尽。

作为红旗生产队大队长的倪大成不说话,苟得富喜欢出风头,就站起来主持这个会,喝令马婆子道:“宋慧芬,现在当着这些人民群众的面,老老实实得交代你的罪行。”

苟副主任这话刚落下,李梅梅听到马赖子不甚洪亮的声音,“等一等,等一等,苟主任,不关她的事,她是苦命人,她跟我的时候我家早就不是地主了,这事村里人都知道,不信你问,你问啊,苟主任开恩啊!”

毕竟是伺候了自己大半辈子的人,马赖子还是有那么一点良心的。

开恩?开个屁恩!

苟得富最讨厌别人称呼他为“苟主任”,听着就像“狗主任”似的。

这边他还没有说话呢,那边就有几个村民已经喊起来了。

“打倒地主婆!”

“地主婆是人民的敌人,打倒地主婆!”

“吃了我们的肉,喝了我们的血,马赖子是地主,他婆娘就是地主婆,必须承认自己的错误,不能放过他们。”

这有人带起来,底下喊口号的声音就开始此起彼伏了。

得,这下群情激愤,不斗都不行了。

“……我举报,我要立功,别打我,别打我,”马婆子被两个民兵按在地上,哭的头发四散,眼泪鼻涕糊了一脸,“我举报宋铁牛买卖妇女,他现在的女人就是他从拐子手上买的,卖身契在他帽子里缝着,不信你们去搜,去搜啊!”

宋铁牛,宋慧芬,都姓宋,没错,宋铁牛是马婆子的亲生父亲。

马婆子的亲爹亲娘都不是啥好东西,那时候队里其他人都不愿意和马家结亲,虽然地主家家底厚,但是保不齐哪一天红军打过来,那就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和别人不一样,宋铁牛夫妻两个就不担心闺女的死活,要了一大笔彩礼,把闺女嫁过去了。

闺女嫁了没有两年,马婆子亲娘就害了痨病死了。

她父亲宋铁牛拿着闺女的彩礼钱,从拐子手上买了个十几岁的大姑娘当媳妇,后来又生了三儿一女。

十几岁的大姑娘,又是被拐的,跟了个比自己爹年龄还大的男人,心里咋能愿意,不管人家怎么求他,宋铁牛还是强迫了那姑娘,还一连生了几个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