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家子在同一处府里过日子，难免因为些事情产生隔阂，有时候就得相互揣着明白装糊涂，表面上的风平浪静虽然假，可也好过双方刀剑相向，最后弄得日子不得安生。

沈知茂是何等人物，他在生意场上左右逢源惯了的，自然清楚，就算想闹事儿，也千万别做那个率先撕破脸的，不然日后老太太过来清场子，第一个先揭他沈知茂的皮。

他脸色登时一变，伸手握住邓婵摸上自己脸皮的手，放在手心里仔细拿捏。

“小婵，说什么假不假的山呐，我怎么就这么听不懂呢。”

他和蔼笑着，未等母老虎先开口，自己去堵她的嘴：“不就是我这几日生意忙没早回家么，这不我以后注意，明儿就蹲家里头哪儿也不去，专门好好陪你，你说如何呀。”

话毕，顺势将自家夫人搂在怀中好好疼爱了番，还夺过她手中的丝帕，将她从那堆碎瓷里抱走。

琼儿立刻上前去清理。

“咱们都生两个了，日后还得再生个儿子呢，哪里来的那么多有的没的，这不我累了，明儿再说，啊？”

沈知茂怂了，可他不觉得丢脸。跟自己妻子认个怂怎么了，假山里的终究是假山里的，哪里来得屋子里的暖玉温香呢。

邓婵不语，只斜眼将他笑看着。

“听人说，你今儿去了我大哥屋里，是不是去谈那事儿来着？”

沈知茂此话一出，邓婵稍稍收敛神色，从他怀里走出。

“别提了。”她没好气道，“你这个兄弟也真是倨傲，这些年虽说他在外把持着，可这个家也是有你份儿的，可他偏偏说得好像你不存在一样，摆明了就是瞧不起你。”

沈知茂是次子，是后来扶上来的侧室所生，就冲这点，他无论是在府里还是在外头，无论是从小还是到大，都被人给诟病。

邓婵说到他心病上去了，沈知茂自然恼羞成怒，一巴掌拍在桌案上。

“去他娘的，老子用不着他看得起，不就是军粮供应的问题么，没了他这个兵部尚书，老子一样能搞定。”

接着，他又笑嘻嘻朝邓婵贴过去。

“那小子没对你毛手毛脚的吧，夫人。”

邓婵哼了声，任由他往自个儿身上靠。

“他哪里敢啊，就冲着我对你们家这些年的料理照顾，也得对我客客气气的不是么。”

“那是那是，他那不中用的夫人嫁过来就没少给咱们家添乱，眼瞅着好不容易去了，这会儿子又跟身边一个小丫头好上，真不知他心里头作什么想。”

说着，沈知茂在邓婵亲了口，补道：“还是我家夫人能干，里外都收拾得服服帖帖。”

一旁琼儿只顾低头收拾残局，没去吭一句声。梳妆台上一面铜镜里照着夫妻二人相拥的温馨场面，只是男子的笑里尽是敷衍，女子的眼里尽是憎恶。

她只要一想起今儿在沈知轩屋里发生的事，想起那个推门而进的毛躁丫头，她这心里头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琼儿默默收拾完，将帘子放下，顺手将妆台上的铜镜“咚”一声，给盖了上。

冷月如钩，深院锁清秋，喜儿回到沈知轩屋里时，已经冻得双手双脚发僵，泪痕紧绷在面儿上，弄得她极为不舒服。

轻轻地她推了门进去。

一盏残灯如豆，坐在书案前的沈知轩原本是在打瞌睡的，一见屋门动静，一个激灵抬头，正身，装模作样拿起跟前的书研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