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进去贡院之时,她特地往身后四周瞧了瞧,在没看见那人身影后,才悄悄松了一口气。
她可不想在如此庄重威严的考场上,还要分神去应付一只鬼大爷。
钟毓的位置在号子房最末处,虽离茅房近了些,但号子房里的床榻还算是不错。笔墨纸砚这些,无须钟毓准备,早就铺开,放在号子房唯一的木桌上了。
时值清晨,正是神智清醒之际。钟毓坐入自己的位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再自丹田内吐出一口浊气,这才翻开桌面上的考卷。
钟毓快速将不多的考题浏览了一遍,这才总算是松了一大半气。她也算是历经了大大小小的考试,这考试的内容不外乎帖经和策问,诗赋和杂文,经义和墨义。其中,帖经是最容易不过了,钟毓记性向来不错,这里面的帖经她很有把握能全部答对。甚至说,连杂文也不在话下。
但是,经义却是最难的。
钟毓提笔却始终未落墨,她还需多多斟酌。
这么一想,她的脑袋刚一抬头,便是一愣。
钟毓这才知晓,自己是庆幸太早了。
钟毓的嘴角抽搐,拿着笔的手抖了抖,目光直视对面。
在对面的号子房里,与钟毓面对面坐着的学子肩膀上搭着一只惨白无血色的手。一颗黑乎乎的头颅自学子的背脊后摇摇晃晃,半天,钟毓才与那双黑亮漂亮的眸子对上眼。
鬼爷正顶着一张惨白小脸,嬉皮笑脸朝钟毓挥手。
钟毓瞧得那学子的太师椅下有东西在晃动,仔细一瞧,这才知晓。
那不是正是鬼爷两条腿,正不安分地晃动着。
“嘿嘿,见到本大爷是不是很开心啊?”
鬼爷一开口,漂亮的脸蛋便荡然无存,剩余的只有滑稽。
饶了她吧。
钟毓没眼看了,只得借着捂额头之际埋头下笔应对考卷。
期间,鬼爷早就闲不住,在考场四周晃荡着。一会飘到考官面前,对着一脸严肃的考官扮鬼脸,一会又是揪着一些倒霉催的学子衣裳作怪。奈何被整蛊的学子忙着答题,没闲情去理会这等插曲。
鬼爷自己玩了些时候,又觉得无聊,不知何时便出现在钟毓桌子旁。
钟毓正凝神下笔答卷,似乎没有瞧见鬼爷。鬼爷收敛了脸上的笑意,就着桌子弯下腰,往下瞧钟毓写的东西。
鬼爷并不是大字不识,相反的,他出身书香世家,很小的时候便与一般的女童一样,在家设了私塾,与女童一块上学识字。
钟毓虽学识比他深,但钟毓写的东西并不难看懂。越是看清楚钟毓写的东西,鬼爷脸上的神色便越发古怪。
在这个过程中,鬼爷的脸全程无笑,冷淡得很。
过了会儿,鬼爷自钟毓身旁悄然无声地离开了。
天黑了,号子房点了油灯,钟毓用热水泡软了干硬的馒头,就着自己做的咸菜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等祭饱了五脏六腑,钟毓刚才因为冥思苦想而干瘪的肚子不再空虚难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