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怕鬼,现在家里一个大人都没有,生怕邵一点像电视剧里的那些妖怪一样,突然脱下一层皮,嗷呜一口将他吃了。
邵一点没读心术,当然不知道邵茁阳的那些小心思。
洗漱完,回到房间里,打开钱包,将里面的零钱拿出来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也只有二十四元七毛。
昨天她那番话,无疑彻底同张丽芬摊了牌,张丽芬也做出了回应。
盯着钱包,邵一点重重叹气。
倒不是后悔,只是悲哀过去邵一点的不作为——赚了那么多年钱,怎么就没想到偷偷攒点私房钱呢。
只有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才体会到囊中空空的苦涩。
琢磨了一会儿,邵一点出了门。
经过鹿青巷十号的时候,大门半掩着,从缝隙望进去,正好看见祁天睡眼惺忪地拿着一个墨蓝色的喷壶在浇院子里那些姹紫嫣红的花。
刘叔,也就是祁天的舅舅,是个花痴,站在祁天一旁笑咪咪地讲着他那些宝贝花儿的护养经。
看起来很温馨的样子。
莫名的,邵一点本有些郁闷的心情,瞬息就变得特别明媚。
冒着烈日在大街上转悠了一会儿,邵一点终于在一家面馆门口看到了招工启示。
邵一点走了进去,花了六块钱,点了一碗小份牛肉面后,吃完后就走到后厨同老板娘毛遂自荐了一番。本来面馆是要找长期工的,听了邵一点辉煌的兼职履历,老板娘爽快地招了她,薪酬同长期工一样,还包饭。
邵一点有些过意不去,主动降价,“老板娘,三分之二工资就可以了。”
老板娘拍着她的肩膀,“小邵,你也不容易,不能因为你是兼职,就克扣你,那太不厚道了。”
邵一点愣了愣,突然笑了。
没想到她都这么出名了,离了十里八村还有人知道她家的光辉事迹。
命运真是奇妙,有些苦难,在某些时候,反倒会成为你的助力。
剩下的暑假时间,除了晚上睡觉,邵一点几乎都泡在了面馆里。店里空闲时,她就拿出高二英语,坐在角落里预习。
所有学科里,英语是她最软的软肋。
她其实挺聪明的,就是上一世活得太糟心了,上课,打工,做家务,觉都睡不饱,哪有时间学习。再聪明也是百搭,只能勉勉强强在班上混个不至于太难看的平庸成绩。
八月中旬,江城发布了高温预警。
直逼四十度的高温,连聒噪的蝉鸣声都变得慵懒了许多。走在路上,都能觉得鞋底融化粘连在了地上。
平时一到中午面馆都忙不过来,这天竟然一个人都没有。老板和老板娘昨晚上好像通宵打麻将了,困得受不了了,直接回去补觉了。
本来让邵一点也回家的,晚上凉快点再来,但她并不太想回去,就留下来看店。
吹着风扇,看完了第二课,邵一点闭着眼背单词,正小声默读着,“fortune,f-o-r-t-u-n-e,财富,幸运。”门口传来了脚步声。
紧接着,一个低沉,略带点变声期沙哑的男声喊道,“老板,大碗牛肉面,加辣,不要香菜。”
看着站在店门口,穿着白色衬衣破洞仔裤的少年,邵一点觉得世界在一瞬间都沉静了,只余下,她绵长的心跳声。
像某种隐喻,遇到祁天,是她的财富,也是她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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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邵一点,祁天也微怔,眉毛无意识地上挑,“你在这里……工作?”
“是。”
邵一点立刻站了起来,手紧紧贴着裤缝,那模样像是小职员见了大领导。
祁天想笑,觉得那晚邵一点说的话没骗他,果然看到他就紧张。
找了一张桌子坐下,祁天抽了一张纸慢悠悠地擦拭着木头桌面,又重复了一遍:“大碗牛肉面,加辣,不放香菜。”他觉得邵一点肯定没听进去他点了什么。
愣了两秒,邵一点如梦初醒。
“不,不在,老、老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