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后半夜雨下得好大。飞鸢一直惦记着这人怎么还不回来。直等到天近五更，辛辰才回来，照例蹑手蹑脚地进来。

飞鸢本想继续装睡，但怕他在外面别淋了雨，便假装初醒来的样子问：“几更天了？下雨了吗，怎么感觉有些凉？”

辛辰这才惊觉自己身上有些淋湿了，忙说：“我刚看书，有些困倦，洗了把脸，将头也弄湿了。我去擦一下，你且先睡。”

飞鸢已起身下床，取了毛巾过来，帮他擦头发，一边说：“无妨，我刚好醒了要喝水。”

她这一说，辛辰不再担心有他，到底忙了一夜，顿时也觉得口渴得很，刚要开口，飞鸢已放下毛巾，将早放在茶桶里温着的铁观音茶倒了一盏奉到他面前：“夫君辛苦到这时候，也该渴了，喝口热茶润润嗓子吧。”

辛辰接过，入口微烫八分热，最是茶香沁人心脾的火候，不由赞道：“好茶！难怪无言大师说你是茶道中人。”

飞鸢娴雅地一笑：“夫君说好，便是好了。通常人喜欢七分热，入口热而不烫，只是我从小喜欢热食，总觉茶到八分，才去其叶香、独得根茎之神气香韵。”

辛辰故意问道：“或有不同吧？”

飞鸢会意点头，双目含笑，似乎称赞他问得好，解说道：“是，独有龙井，因其气韵过清，过热而浊，反要只用九分热的水，散而烹之，七分饮用，其味最佳。”

上次，她为辛辰沏的便是龙井，当时入口便是恰恰好的七分热。

辛辰当然记得，一时清澈聪慧的眼睛里愈发透出欣赏，拉过她的手说：“都说‘顾盼神飞，见之忘俗’，你这里可是一茶一饭、都能忘俗，便是餐风饮露，也胜世外神仙了。”

他这样的注视，飞鸢不由心慌，低头轻声道：“别想着世外神仙了，你看了这么晚的书，早些休息吧。后天你两位同门会登门造访，明天还是要做些准备才好。”

辛辰安抚她道：“无妨，他俩不是外人，你不用太麻烦。”

不是外人？飞鸢拎着调子声音平和地说：“不麻烦。”

次日清晨，辛辰仍睡着，飞鸢便早早起床，梳洗后就去指导下人打扫庭院、准备早餐，为老爷、老夫人准备洗漱用品，安排一日采买事项，不一而足。

辛辰出来时，家里一切干净规整、井然有序，飞鸢在晨风中微笑着款步迎来：“夫君，我们一起去给父母请安吧。”

辛辰吸了口气，目光闪亮：“诗经有云‘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知道古人写下这句，是在什么时候？”

猜到他在赞她的美貌，想说“就在早晨遇到佳人的时候”。

飞鸢低头一笑：“夫君是在考我吗？飞鸢学识浅薄，只知约在春秋战国时期吧。”

辛辰走近她轻笑道：“谈诗论经而已，你脸怎么红了？”

原来他的确是别有用意，而她当然知道他的别有用意，原是想用这般正经说辞来装作不懂，却不想还是从脸上泄露出来。更可恼这人看得明白，还偏偏要说出来，怎么可以这么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