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是现下只有她们两个人,身边并无史官记笔,太后她不想装腔作势了。
“贱婢之称”乃是小事,若是后妃私自出入宫闱,夜访宗正寺,那就是影响太后私德的大事了。
紫萝当即说道:“奴婢不敢,只是太后深夜出宫来此,被士族史家知道了,怕是……”
顾昭闻言轻哼了一声,她如今若再顾及史家之笔,只怕要有人骑在她头上作威作福。她从前就是太过看中史家评说才谨慎得近乎懦弱,如今她已经意识过来,她是先帝钦指的一朝太后,父亲手握重兵,莫说没有,就是飞扬跋扈又有谁能奈何?
她看也不看紫萝一眼,转身走到看守身边,亮了太后金令,道:“开门,我要进去见她。”
看守稍作迟疑,顶着顾昭的视线,利索地开了门。
顾昭便矮身从门里钻了进去,嘱咐他说:“百步之内,不许有人。”
牢房之中的油灯已经燃尽了,光线极为昏暗,只有中间廊上挂着的油灯发出昏黄暗淡的光。油灯的光原本就不甚明敞,隔着粗大密集的牢栏透进来,也只剩斜斜的几缕,更多的是投到地面上、茶桌上、炕上的大片牢栏的黑影。
顾昭夜视能力不大好,眯着眼极力适应这种昏暗,好一会儿才慢慢能看见物品轮廓。她摸索着走到炕边,燕太妃还整个人猫在被子里,一动不动,也不露头。
顾昭知道她没睡,燕太妃从前为了跳九天水袖舞熬垮了身子,睡眠极浅,连奴婢倒茶的动静都能把她惊醒,更何况方才那个看守声音粗犷地喊了一声“贵人来了”。
顾昭在炕前立定,笼着手淡淡说:“燕月儿,如果能让你重回锦绣宫,你能告诉哀家是谁挑唆你的吗?”
这句话果然有奇效,炕上装死的人突然掀开被子一下坐了起来,即使看不清她的表情,顾昭也能感觉到她充满恨意的目光:“笑话!你不盼着我早死,还能让我回锦绣宫?说吧,你今天到这里来,想怎么羞辱于我!”
顾昭闻言轻笑,如实以告:“哀家细想想,从前先帝在时,你虽然阴私里做尽了丑事,面上也跋扈招摇,却不至于犯蠢到明面上作乱。你在三番五次来我永寿宫叫嚣,后面又猝不及防在含元殿闹事,想是受了谁的挑唆吧?”
燕太妃心里一慌,语气仍旧强硬:“受挑唆?受谁挑唆?就是我看不惯你才让绿枝做下的!”
顾昭抬手摸了摸耳垂,“受谁挑唆我现在不知情,但她允了你什么我却知道,不过就是你父兄的高官厚禄,你燕家百年的富贵荣华罢了。你当真以为她能给你这些?你被收监这么久以来,她来看过你吗?可问过你半句?你已经是一颗弃卒了,若不是此番哀家要借你之口,恐怕你如何死的,都不会有人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