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昭已经把来龙去脉想得很明白,她来墨竹这里也是有别的用处,不是要从她嘴里套出什么来——墨竹自剐成这样,还留着一条命,说明在她背后那个人的眼里,她俨然是颗弃子,掀不起什么风浪,无论她说出什么,必然都是不痛不痒的小事。
只是她背后那人也太过狠毒,不仅让她受尽折磨,还惊吓了胖墩。
想起胖墩害怕哆嗦的样子,顾昭心里疼得发胀。她重生以来还是太过仁慈,优柔寡断、没有实际作为,以至于让那贱.人有了可乘之机。
为今之计,借此机会肃清后宫,提拔亲信才是最为紧要的。而墨竹有样东西,对此事有大用。
想到此处,顾昭抬眼。
墨竹仍旧张着嘴,努力想从喉里挤出几个字,却是无济于事,急得眼泪直流。彭喜在她床头蹲着,也是一脸着急的模样。
顾昭往前走了两步,淡淡地唤了一声:“墨竹。”
墨竹眼珠子一挪,视线落到顾昭身上,一张嘴巴张张合合,眼角的泪流得更凶了。
顾昭说:“你乍然如此,哀家想你必有苦衷。旁的话你不必说,你若真觉得愧对哀家,便允哀家一物。”
墨竹知道自己说话艰难,命不久矣,便略去那些忏悔的话,只捡紧要的说:“太……太后请讲。”
顾昭定定地看着她:“哀家要借你的项上人头。”
“娘娘!”彭喜不可置信地转回头来,眼睛瞪得铜铃一般大。
顾昭不予理会,继续说道:“你从前侍奉得尽心尽力,今日这番作为,哀家可以体谅你心有苦衷。你侍奉哀家这么久,哀家知道你心之所系,不过是家中幼妹而已。哀家借你此物,自会护她周全。”
墨竹闻言泪如泉涌,“奴、婢……谢过、太后……”她想说若来生有幸,必当牛做马,再侍奉娘娘左右,却说不出来。
彭喜没想到她会答应,惊愕道:“墨竹!”
在他心里,身首异处死无全尸的极刑,是留给罪不容诛的人。太后和墨竹二人主仆情深,相伴多年,纵使墨竹犯了大错,她如今这幅千刀万剐的样子,也已经是报应了,万不用再以杀头的方式再添一笔。
但墨竹心里深知太后,借她人头必有大用,或许借此物,由她给永寿宫带来的危势可顺势而解。太后原本不必问自己借,她身居高位,普天之下有什么得不到的,更何况自己这个罪奴的头颅。太后现在以礼相借,倒叫墨竹更加心如刀绞。
顾昭目不转睛地盯着墨竹苍白的脸,嘱咐彭喜道:“你们二人原是同乡,入宫之后又都侍奉哀家,就由你来料理她的身后事。记住,把她的人头给哀家留下。”
从墨竹房里出来,时间已经三更末快四更了,顾昭把彭喜留在墨竹身边,只身一人拐到偏殿。
太医院院判徐太医诊完脉后,便在偏殿候命,等待传召,方才帮小皇帝还有墨竹诊断的就是他。
与他一同来的,还有他的小徒弟,但由于尚无品阶,不能一同为贵人诊脉,一直侯在此处。
到底是年轻了些,这个小徒弟在偏殿才稍坐了一会儿,便不耐烦起来:“师父,你为何要等太后传召,这都诊完了,自行前去禀报即可啊!太医院还有诸多事务等着您料理,在这儿干耗这些时间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