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顾昭

绿枝突然发狂,彼时众人都还沉浸在莞阳大长公主的风姿中,猝不及防。眼见她就要一头撞上廊柱,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长腿,绊得她甩了个大马趴,下巴重重磕在地上,牙掉了两颗,满嘴的血。

莞阳原本步伐很快,突然间就停了下来,面色先是一沉,而后很快又明丽起来:“是我看花眼了么?还以为有人绊了她一脚。”

说着便笑出声来。

顾昭一颗心先是提到了嗓子眼,而后被猛然推落回胸腔,此刻正剧烈地跳动着,仿佛下一瞬就要撞破胸腔。

她也捕捉到那抹腿影了,心知是风一的手笔,渐渐平复了心绪。绿枝若是就这样死了,就等于给锦绣宫送了一线生机,风一很是机灵。

她深吸了一口气,清冽的空气伴随着呼吸,灌入五脏六腑,冷然醒神。靠回枕上,她把手拢在袖子里,下巴扬向下首的坐席,温言笑道:“莞阳,坐。”

莞阳不挑席次,随意找了一处坐下,笑道:“我坐这里便好,一会儿看哪个小贱蹄子敢不给你脸,看我不撕了她,你且安心审。”

燕太妃素来畏惧莞阳,顶多在背后碎嘴,却不敢当面冲突。但好歹莞阳是大长公主之尊,在座的除了顾昭,能说得上话的也就德太妃和莞阳了。

但若是要她求到死对头德太妃身上,那是万万不能的。可刚把主意打到莞阳身上,莞阳便说了这样的话,听起来竟和顾昭是一伙的,合着一道欺负她出身低微。

燕太妃心中一口郁气不能出,硌得肺腑都难受。

顾昭也很不舒服,不知情的人听了莞阳这话,会觉得莞阳和她当真姐妹情深,可她心里却知道,莞阳这样说话还有另外一层意思,这意味着她顾昭就是好欺负的,若非莞阳在场镇着,就会被人轻易欺负了去。

若是如此,今日无论审出了什么结果,都是大长公主的威严所慑,顾昭只是个陪衬,与她上演今日这一出的初衷相去甚远。

她稍一沉默,便朝莞阳戏说道:“你总是这样看扁我。也好,是时候让你看看哀家的手段了,日后可不许再把我当软柿子看。”

未等莞阳反应,她敛起笑容,声色沉稳,朝下首的燕太妃道:“那日你着人往哀家主位上放了只猫可还记得?

猫爪上萃了毒。你知道猫虽不详,但哀家素来喜爱这些毛茸茸的,只要哀家看见,必然要抓来逗弄一番。而猫不喜欢生人,见到哀家要是挠几下,哀家……”

话未说完便被突兀打断——

“你胡说!”燕太妃心中郁积的气好不容易找到出口。她扬着头,色厉内荏,像是抓住对方要命的把柄一样,“你休想冤枉本宫,猫在锦绣宫就已经是死的了,怎么可能到你宫里还是活着的!”

话音落下,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目光,燕太妃才反应过来什么,微微一愣,“你在套我话?”

顾昭不置可否地扬唇轻笑,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绕到身后挪正靠枕,气定神闲地同大理寺卿庄盖道:“你方才可都听清了?”

庄盖此人年过而立,熟知律法,掌大理寺六年来,修订律法条例百余次,审理案件从来只看证据,不听人情,铁面无私,坊间传其黑无常,令人胆寒的程度仅次于林修。

他穿着一身黑色交领的暗红朝服,头戴五梁冠,往侧里迈出了一步,跪服在顾昭茶案前,道:“微臣听清了。猫在锦绣宫就已是死物,说明猫的确是经过锦绣宫的。出现在永寿宫、太后娘娘您的主位上,实非偶然,其中必有隐情。”

燕太妃见顾昭态度坚决,把庄盖都请了来,心知她今日必不会轻易放过自己,心里一下子没了主意,却又想挣扎一番,便凭着本能大嚷大叫:“顾昭你无耻!竟敢冤枉本宫!本宫好歹承宠三百余次,后宫首例,你一个土匪窝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