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绍昌叹气看自己老师。
贺永年坐在中间的八仙桌上,孤零零的喝着保温瓶里的茶,仿佛和这两边都不在一个世界。
这样的自我隔离,直到看见杨文勒满脸春风的走进来,才被打破。
“杨教授,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怎么笑得这么开心。”正方有个年纪轻的教授看见杨文勒走进来的时候,嘴巴咧得都要到耳根上去,就好奇地问。
杨文勒和严成几天心情都舒畅无比。杨文勒更是胸有成竹的哈哈大笑一声:“没错没错哈哈哈,我和严教授这礼拜找到了个杀手锏!我们一定能绝处逢生的。”
杨文勒这席话刺激到了和他一起的其他教授们,他们都是从座位上跳起来:“杨教授,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绝无妄言。”杨文勒撂下绝话。
“你难道是……找到了那位写信的同行?”有反应快的教授,…猜到了关键。
杨文勒抬眼看看他们对面的敌手一个个也在竖着耳朵听,就神秘一笑:“说不得。说不得。总之,我们今天可是要出绝招了。”
这充满了自信的笑容,让贺永年很不爽。这看不懂风向的家伙是哪来的自信,觉得自己还能逆风翻盘?他难道不看看自己身边还有多少人吗?
大趋势在对手那里,这是时代的遗留问题,不是几个人抗争一下就能改变的。辩论什么,不过也就是个做给别人看的噱头,到最后该管的还是要管,该走的弯路还是要走。只有吃了苦头之后,反方那些蠢货才会知道有多疼。
可现在如果告诉他们是错的,他们绝不会相信,而且还会把正确打击的体无完肤。真理永远是掌握在少数人手里。就像之前过的十年那样……胡乱说一句话,要付出多少惨痛的代价。
杨文勒之前所有的挣扎,在贺永年看来都是无用功。他失败和沮丧才是对的。这是他螳臂当车要付出的代价。
然而直到现在,这个蠢家伙竟然还在如此自信的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处在深渊的边上,贺永年觉得这笑容真是愚蠢之极,刺眼之极。
“杨教授,你方的颓势是神仙都难救了,我还真不知道你能从哪里找到能够力挽狂澜的杀手锏。”贺永年忽然开口,语气不太友好。
休息室里所有的参与者都停住了自己的议论。反方惊喜的看贺永年,难到这老家伙要加入他们这边?正方则惊恐,连中立的势力,都要被拉过去了吗?
杨文勒原本在颓势下还会顾及贺永年三分,但现在他有顾鹤之这个大靠山在心里做底,根本不在乎贺永年到底在哪方,听到贺永年这样阴阳怪气,他也心头火起。
“不知道贺教授是从哪里看见我方颓势连神仙都难救的。贺教授不食人间烟火,一年多来都没发表过意见,恐怕也没好好听过我方的论点吧?您还是喝喝您的长寿茶,教导教导你的徒弟,颐养天年就好了。”杨文勒学着贺永年的语气说。
贺永年被气得半死,杨文勒这是在嘲他老了不中用了:“我的徒弟很好,不用您担心。您还是好好打磨一下您的观点吧,莫要在等下的辩论上滑铁卢喽。”
杨文勒嗤得哈哈笑:“还别说,您真不应该把心思放在我方能不能赢上。您知道您的徒弟追姑娘都追不过一个收废品的吗?还和人打赌,结果把裤衩都给输了。”
杨文勒也是一点面子都不给贺永年。哪里有弱点就死戳哪里。他知道贺永年就是好面子,所以甭管是哪里的事儿,学术上的还是生活上,只要能让他丢面子,他心里就开心。
果然,贺永年一听,哪里还顾得上什么政策和辩论,皱眉瞪了许绍昌一眼。仿佛用眼神在问:那个老家伙说的是真的吗?
许绍昌被贺永年瞪得瑟瑟发抖,站在原地不敢说话。
杨文勒看自己目的达到,也不愿再理睬贺永年。他也觉得刚才和这老家伙的斗嘴太幼稚。这老家伙真讨厌,每次遇到他都要让心里有阵不舒坦。
杨文勒那边较近的力道一撤,贺永年这边也懒得再搭理。就直把注意力转到许绍昌身上:“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许绍昌知道事情包不住,只能添油加醋偷换概念的把那天的事情半真半假说了遍。
贺永年听得脸都黑了。
他收的是个什么徒弟!那位厨艺好的姑娘追不到就算了,竟然还比不过一个收破烂的?一个收破烂竟然比他还帅还有能耐,他究竟要这个徒弟干吗?!
贺永年想当初自己收许绍昌,就是看中他是状元,头脑不错,脸蛋儿也好。放在身边看着赏心悦目,心思够快也不碍事。
可是时间久了,他就知道许绍昌不是个搞学术的料,心思太窄又太活。欲望比天高,可惜能力根本达不到。
不过当时他那届是他一手带起来,也算有点感情。贺永年就不停的给自己自我催眠。他这徒弟虽然以后学术上不会有成绩,好在情商凑合,以后出来做个小官也不错。
催眠着催眠着,就把就把许绍昌的缺点给忽略了。
今天没想被杨文勒狠狠一扎,把他罩在心上的催眠给扎破。现实出现在他面前,怎么看都觉得自己这个徒弟……真是无用啊!
贺永年感到心塞。
他当初为什么要一气之下从首都大学出来。考高除了开头几件质量还凑合之外,后面几届兼职水得不行。水木大经济系的招牌也不够亮,他都找不到个好苗子。那个姓杨的糟老头竟然戳醒了他的自我催眠,真是讨厌。
“老师……我帮您去倒点热水吧……”许绍昌看自家师父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心里就咚咚打鼓……
自己的师父不是真的嫌弃她了吧?别呀!他以后能不能找到个好工作,还要倚仗师父呢!
贺永年靠在椅子上斜眼瞟许绍昌。他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说。看到这徒弟就糟心。
许绍昌被贺永年瞥得也是心惊胆战,赶紧自己拿了老师的杯子去倒水,把老师专心伺候着。
许绍昌伺候人的本事倒还不错,贺永年心情稍微好了些,又开始自我安慰。
他这徒儿其实交际能力还是不错的。要不然怎么学校这么多女同志喜欢他呢?参加的学校活动也多……哎,虽然学术方面不行,就让他发展发展其他方面的能力吧。
贺永年眼珠子一转,忽然从躺靠的姿势挺直脊背。
许绍昌吓了一跳:“师父?”
贺永年没理他,用食指敲着自己的保温杯思考:“杨文勒可能真是找到那个写匿名论文的人了。既然没把他带到这间房间来,很有可能就在隔壁的休息室里。我看过那几篇论文,从遣词造句上来看,应该是个年轻人。”
分析完,他转过头郑重而严肃的对许绍昌说:“你会交朋友,你去隔壁看看没有符合条件的人,向他套套话,看看那个倔老头到底几斤几两。”
许绍昌知道这是贺永年让他去查底细呢!交朋友套话这事儿他熟悉啊!忙不迭得拍胸脯:“老师您放心,我这次绝不会让您失望。”
贺永年怎么看还是嫌弃。可有什么办法呢?这些年他就养了这一根独苗当徒弟啊!
他只能看着许绍昌的脸拼命给自己催眠。他徒弟还是长得好,交际能力也不错。以后下海经商当个大老板他挺好挺好……挺好了!不要要求太高自找没趣啊……!
许绍昌就这样在贺永年目送中出了教授的休息室。
走进学生们的休息室时,发现比起教授休息室的嘈杂,学生休息室的气氛竟然意外的和谐。
所有的同学都围成一个圈,绕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开着圆桌会议。
许绍昌几乎一眼就断定,那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就是杨文勒的杀手锏。这人的气质太特殊了,有种不怒自威的感觉。
他立即被许绍昌锁定成目标。
“您好,我是水木大学的许绍昌,师承贺永年。”许绍昌一上来就报自己的大学和师承。
贺永年在华国真的很有名。如果说杨文勒是理论界的泰斗,那贺永年就是实践上的绝对第一人。他从平反以来,一直都在帮企业进行制度改革,有不少成功的案例。如果不是市场制度的限制,他还能有更高的成就。
所以知道是圈内人,听到贺永年的名字,都会恭敬有加。
“原来是贺教授的爱徒嘛!”男人果然热情的招呼许绍昌,“来来来,许同学,这里坐。”
许绍昌一点儿也不含糊,直接走到男人身边坐下,然后没有间隙的就和男人侃侃而谈起来。
他和人聊天还真有些技巧,一时间男人的注意力立即都集中到他的身上。
许绍昌的出现虽然成功抓住了男人的注意力,但也成功的引起了其他同学的厌恶。他们好不容易同这位大佬说上话,没想到许绍昌一来,就被抢了风头。
这位大佬当然不是杨文勒的杀手锏。他是刘首长最小的儿子刘国兴,前段日子刚刚从香港大学交流回来。这次是空降到改革小组,一上来就直接担任两个副组长之一。他的话在改革小组里分量匪浅。说服了他,就相当于说服了三分之一个改革小组。
他这次混进休息,就是想听听大家的意见。没去教授的休息室,是觉得教授们都老了,思想难免陈旧。他更想看看年轻人里有没有什么奇思妙想。
在座的同学都是聪明人,很快就猜到他的身份,所以一个劲儿的都想说服他赞同自己的持方。
是没想到许绍昌一来,自己就被抢了风头。
水木大的了不起啊!贺永年的徒弟了不起啊!要不是首都大学几位教授都没有带学生来,哪里还轮得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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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绍昌在会议室里把刘国兴当成杨文勒的杀手锏聊的不亦乐乎。真正的杀手锏顾鹤之还在和苏怀夏迷路中……
“那个……我怎么觉得这里我们好像来过?”苏怀夏小心翼翼的提醒顾鹤之,她现在能感觉到顾鹤之很烦躁。
他带着她已经迷路有半小时了……==
说是要先去休息室等着,然后有人会带他们去会场。可休息室究竟在哪里呀!为什么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有找到休息室的标牌!!
总裁大人每次信心满满的走过岔路口,然后每次又会在下个岔路口发现他们其实走错了……
这让总裁大人的面子很受挫,受挫了后就更加暴躁……
虽然苏怀夏觉得,这好像也没什么意外的。顾鹤之以前每次出门,前前后后都簇拥着多少秘书和助理,哪有自己认路的道理。
天才的大脑都是有缺陷的……所以方向感悲催什么的……挺正常……
可是明显总裁大人不是很想承认这个缺陷……
“往这里走!”顾鹤之拽着苏怀夏的手又绕过一个转角。
眼前豁然开朗的……还是他们刚才来过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