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萍咬牙:“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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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大的职工宿舍。
马为党很没用形象披着件军绿色外套,坐在自己寝室的门槛上,看着外面绚烂似火的晚霞发愁。
他作为农大的教授,平反返职半快一年了,到现在连自己的课题是什么都没有选好。
他本是农学出身,最想研究的就是杂交。他一生的理想是让全华国的人都能吃得上饱饭——而且,杂交的研究经费也高啊!国家重点培植项目!
可惜,他平反得太晚,杂交一系列的项目指标都早就被人选走……他倒也不是不可以申请重复的项目。
可杂交大多数项目都在河大那边,一连一片。大家都是一个区域一个大学的,同仇敌忾实验数据共享,研究起来可比他在这里单打独斗要快多了。
思来想去,他还是只能放弃这个传统的研究方向。可放弃了之后?他研究什么呢?作为一个教授,他自己也不知道!
马为党越想越愁。就想着要不要去隔壁于冬清那里串串门。
老于这家伙肯定比他惨。他平反比自己晚很多。七八个月前才刚刚从清河村回来,返职又花了点时间。现在正式上岗不到半年,可能连自己到底应该做什么都没搞清楚。
虽然在被打下去之前,两个人的关系不好。但好歹现在是住对门的难兄难弟,还是去慰问下吧。
他提上一瓶品相还不错的烧酒走到对门,打算先敲敲门,可发现门根本没关严实,是虚掩着的。
“老于?”马为党喊了声,没人应。
马为党和他也是十多年的老交情——虽然这交情不太瓷实。所以也就不矫情,推门进去。
看见于冬清正埋头在书案上,写写画画着什么,聚精会神的样子,让马为党羡慕极了。
他也想要这样的状态,可他根本没方向。
他有些小嫉妒,将烧酒反手提在身后,探身上前,看到于冬清画的竟然是一串零碎的基因组,他不由感到奇怪:“老于,这是啥?”
“油菜花的基因剪辑。”全神贯注的于冬清完全不设防。听到旁边人问什么就答什么。
马为党被打下去之前,也是学术界的牛人。虽然荒废了十年,但当年的功力还在。被于冬清一点,就立马把他纸上的公式和示意图都看进去了。
“转基因?!哎吗!这个想法好啊!我们国内还没人研究这个!”马为党看懂后,忽然一拍大腿,醍醐灌顶。
于冬清被马为党拉开嗓子这一喊,吓得从自己的小世界里溜了出来。转头看见是马为党站在自己后面,更是慌得连眼镜都歪到一边。
“马为党!你你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谁让你进来的!”他一边说着,一边趴到桌上,把自己的草稿和手记都盖住。
“我可不是自己进来的哦!是你敞开着门请我进来的!我还好心给你带了瓶酒呢。”马为党晃了晃手里的烧酒,他知道于冬清是个老酒鬼。
果然于冬清的眼睛跟着那瓶烧酒晃了好好几下,最后还是把黏在上面的眼神给拔开:“我不喝,你出去!”
马为党已经看到于冬清稿纸上的东西,哪里肯这样轻易的放手,嘿嘿笑着凑上去:“老于,你刚才算的是什么呀?再给我看一眼?”
于冬清怒:“马为党,你出不出去!”
看着老于头这么倔,马为党拉下嘴角:“老于,你别以为我不懂。你那是转基因,你一个人搞不定的,我们两个合作怎么样?”
于冬清就知道他在打着坏主意,翻个白眼:“现在是搞不定,等到这次高考结束,我就搞得定了。”
马为党起了好奇心:“你这什么意思啊?”
于冬清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赶紧闭嘴。
马为党看他这样,就转变了策略,用激将法:“你不给我看就以为我记不住了吗!我过目不忘的本事你也是知道的。我现在就把刚才看到的去给默下来,然后跟我的研究生一起研究。我可有两个研究生呢,比你这光杆司令肯定快很多。”
“马为党,你这是剽窃。”于冬清急了。
马为党:“发表的抄了才叫剽窃,你这都没发表呢,连实验都没做。顶多算个设想,两个人的想法重了有什么奇怪的。”
“马为党,你不能这样。这想法是苏正浩她女儿的。你不能对不起阿浩吧!”于冬清心里着急,就秃噜了嘴。
“阿浩女儿的?”马为党先是怔愣了下,然后掐指一算,立即明白过来,“阿浩的女儿的确要高考了……啊!”
马为党什么人,学科大牛啊!逻辑推理多厉害,前前后后一串,就明白过来怎么回事:
“我刚才看到你算写的公式其实都不完整。这想法是阿浩女儿的,八成和阿浩脱不了干系。她那里应该有完整版吧?啊!你是不是想等姑娘考上来之后,直接收她做关门弟子,让她这个学生带着你这个老师研究?”
“老于,你想的也太美了!说不定人姑娘选的是我呢?”马为党自恋的撩了下头发。
“马为党,你已经有两个研究生了,还要什么自行车!”于冬清急眼。
“哦哦!怪不得之前双选会的时候,看到那两个好苗子你眼睛都没眨一下,都把他们给了我,原来在这里等着呢!”这下马为党也急,“如果姑娘真选我,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把她带出来。”
“我不管,小夏是我先相中的!”于冬清嘴笨。
“现在讲就民主,要遵循人家小夏的意见!不管看在情面上还是看在名声上都该选我吧。我可是他爸的拜把子兄弟呢。”马为党说。
于冬清嗤笑:“还拜把子兄弟呢,人家阿浩比你小十几岁,你都可以当他爹,他女儿的爷爷了!”
年龄是马为党永远的痛,但他坚信自己宝刀不老。
把心里的小生气压下去后,马为党还是想看看于冬清刚才算的东西。那惊鸿一瞥后,总是有小手在他心里挠着,难过极了。
于冬清知道事情瞒不住,只能不情不愿的慢慢漏出点。马为党如痴如醉地看着满纸脑洞大开的设想,长叹一口气:“老于啊,有时候真觉得老天爷不公平,这天才怎么还能遗传呢!”
这句话倒是真的戳中了于冬清的内心,他当时看到小姑娘在知青点的煤油灯下画着满纸的草图和公式的时候,也是这么想的……
“一定要把这个小姑娘收到自己门下!”
两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在心里用力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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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王巍的大力宣传下,这次清河湾乡村的高考报考人数创了新高。所以招考办决定,在清河村也办个考点。
考点是用旧粮仓改的,一共两个考场,七八十个考生。
知青点众人领了准考证,看到大家都在一个考场里,心里都蛮高兴,感觉身边有战友。
考试是早上九点开始,八点的时候,就已经有人在外面等着。
监考老师到的时间更早。七点钟到岗,之后就一直在做准备工作。
“小林!这是考试专门发的笔!你先拿下。考生自己的笔不允许带进考场。”就在开考前一个小时,负责清河村考点的主考官忽然把监考老师林婉婷拉到一边,塞给她一把水笔。
林婉婷奇怪:“咦?我们考办什么时候这么大方了?还给考生配水笔?”
主考压低了声音:“其他的你别问。这一些水笔你随便发,这一支专门发给和叫做‘温小柔’的学生。”
“组长这……”林婉婷虽然年轻,但还是能够看出这里面的猫腻。
主考看她迟疑,毫不犹豫往她手里塞了张最大面值的钞票:“你什么都不要管什么都不要问,这件事情就和你没关系,还能白赚钱。多好。”
“可……”这是在做坏事啊!林婉婷还是犹豫。
主考见软的不行就来硬的:“你是要在这里混的对吧?人是总要进圈子的,你今天不做,以后怎么混。”这意思很明确,如果她今天不照着做,以后就会被排挤。
林婉婷忽然感觉到了压力……小地方混,最怕的就是被人排挤……她又是害怕,又是茫然地拿了钱和笔。
直到预备考试铃声响起,她整个人还是恍惚的,凭借本能和直觉发完了卷子。发水笔的时候也是心惊胆战,好不容易弄清楚温小柔是谁……
可……发到她的时候,却发现了个严重的问题。
温小柔和苏怀夏一起是考场最后两个学生,林婉婷发到她们的时候,她手里就只剩下两根水笔了。
于是……主考塞给她的那根特殊的水笔,是在左边呢?还是在右边呢?
……她因为太紧张,竟然一时间想不起来!攥着两根水笔站在温小柔和苏怀夏身边发呆。
时间一长,苏怀夏就忍不住提醒:“老师?笔……”
林婉婷猛然惊醒。可她还得不记得到底哪根笔是哪根……这两个水笔长得真是一模一样……
算了……随便给一根吧。
反正主考说了,就是查不到她头上……
她心里一咬牙,把左手里的给了温小柔,右手里的给了苏怀夏。
这时候,正式铃声想起。考试正式开始。
考生们翻开试卷,填写名字和个人信息,然后开始紧张的答题。
苏怀夏写着写着觉得有些不对,感觉手里的黑水笔墨水有点稀又有点透,感觉和平时用的水笔不一样……
可能是比较劣质吧,毕竟是集体发的笔……
她也没多想,就是疑惑了几秒,复又投入答题……
苏怀夏一路下来答题都非常顺利。顾鹤之就好像是钻进了出题老师的脑子里一样,几乎所有的题型都被他命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