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京畿,年龄相仿,因为地位性情不同,交情不过平平。不过帝王屈尊降贵跟你叙旧,没有交情也变的有了,宋览翻袍一拜,“承蒙皇上错爱,微臣惭愧。”
皇帝笑道,“哪里的话。宋大人不要客气,朕叫你来,只是说说话,快坐。”
特意传旨进宫,只为了说几句话,谁信呢?他不说,宋览也只是微笑附和,“那微臣恭敬不如从命。”
皇帝先邀他品茶,“今冬雪水泡的岁寒三友,你尝尝,”他自己也喝,抿一口似回味无穷,见宋览神色放松,才徐徐道,“这话原本不该朕问,可是咱们有交情,朕抽空关心臣工,也是关心旧友。没别的意思,谈谈心聊聊天……宋大人,今年二十一了吧?”
年轻的帝王穿常服,海云牙纹的墨色长衫,面容如玉,鬓有春风,哪怕他邀你品茶话家常,也有一股不可磨灭的贵胄气象。宋览听他说话,一刻也不敢松懈,立时回道,“已经过了新年,臣和皇上一般大,已二十二了。”
皇帝长长的哦了一声,“瞧朕这记性!实不相瞒,宋大人也能成家了,尚书令刘谦家的姑娘,十八还没许人家,朕前几年见过,长的不俗,谈吐也好,宋大人要是没什么意见,朕很是乐见其成。”
等了半天,这才见真章。虽然是意料之外,宋览悬着的心才终于落地,他抱拳婉拒,“微臣也曾听闻尚书令的千金才貌双全,微臣不才,不敢高攀,就怕耽误姑娘终身。”
“宋大人何必妄自菲薄,朕瞧着你一表人才,智勇双全,实在是难得的青年才俊。”皇帝狠下心来夸他,见他不为所动,又道,“或者你心里喜欢什么样子喜欢什么人,说出来,朕帮你做主。”
宋览脑中闪出一道身影,匆匆而过,他不由含笑道,“皇上这般为臣操心,实在叫臣受宠若惊。”
他不动声色,皇帝又怕说多失了身份,于是换了一种委婉的声口,推己及人,“你别不好意思,男子汉大丈夫,这点气概还没有?这里没有外人,朕也不怕跟你说,譬如朕,就喜欢美的,漂亮的,出尘脱俗,仙女下凡似的。”他状似玩笑般无意道,“要是遇上这样的姑娘,你可不能跟朕抢!”
宋览眼中波澜一现,很快归于平静,颔首道,“率土之滨,莫非王土,天下都是您的,微臣怎么会跟您抢,真是折煞微臣了。”皇帝似乎掏心掏肺,他再这样客套,不是君臣之道,于是换了亲近的语气道,“皇上为臣之事挂心,令臣十分惭愧。只因为祖母去世,臣守孝三年耽误了婚期,不过这是看缘分的事情,着急忙慌的成了家,对人姑娘不公平。正如您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有顶天立地的气魄,一辈子的大事,也得对人姑娘负责,您说是吧?”
皇帝似乎颇为赞同,点头说对,“你有这份孝心,朕就知道没看错人。不过听说你父母去的早,家里还有叔伯?这不好,人家关起门过日子,你到底会落单。何况你父母这脉也就指望你传承了,也别耽搁太久,早点成家立业,也算是对他们尽孝了。”
幼年丧父母,这样的宽慰听多了,宋览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场面上的功夫要做,只是多谢他的关怀,“皇上所言极是,臣领命,努力不负所望。”
皇帝却很是喟叹,转着扳指替他考虑,“北庭不太平,你又是父母的独苗,未免有个闪失,往后都不必去了。就留在京里,有你大展宏图的地方。”
轻飘飘定下他往后半生,也不知道是别有用意,还是话到这里一心一意为他考虑。宋览分不清楚,但是皇帝并没有恶意,他也没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于是撩袍拜谢皇帝关怀,又说了一些话才告退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