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匍一进宫那会,太后怜惜她痛失双亲,又受亡命奔波之苦,便叫女儿“兰乐公主”同她一起作伴,兰乐是先帝三女,也是太后唯一的公主,端庄娴静,很有帝女风范。
兰乐快到婚期,那阵子正忙于备嫁。见她伶俐明静,倒也喜欢,行走坐卧皆带在身侧。那年皇帝初登基,也是新立的皇后,头一回操持公主下降,很是胆战心惊。三天两头领着内府局到公主殿里来,一会儿问她,“这架金丝楠木镶明珠的四扇围屏,你瞧着可还入眼?倘若你满意,这便叫人送去公主府布置上吧?”
一会儿又问她,“正日子那天,驸马拜见哥嫂,封赏是按以往古礼?可又显得不够豪阔,添一些如何?”林林总总,事无巨细,亏得兰乐脾性好,桩桩件件同她商议着办。
到底太过琐碎,闹得人有些头疼。兰乐好容易得了空来陪太后说话,内府局又送来制成的嫁衣请殿下过目。火红嫁衣满绣金丝鸾鸟,长长尾羽旖旎盘旋,再饰以祥云兰草,溢彩虹霞般令人炫目。
太后见了十分满意,满口夸赞皇后用心,又道,“皇后心性柔和,初掌中宫,难免畏手畏脚,怕落人口实。虽有不足,到底是你自己的婚事,自己多操心些原也没什么,往后自己持家,趁早历练也好。单看如此用心,你心里也要晓得轻重。何况她是你嫡亲皇嫂,正经的一家人。”
兰乐笑意平和,“母后说的我记下了。”
话音未落,却有宫人匆匆来报,“慧小仪顶撞皇后,被娘娘罚跪。却哭闹不止,正喊冤叫屈。”
皇帝元月登基,自此秋时已有大半年时间,后宫都是些府里的老人,唯有皇后是新封,新妇面嫩,反倒受她们不少闲气。
太后见怪不怪了,以往都是她出面给皇后立威,眼下兰乐婚期在即,往后操持后宅,也该要历练,正好放手一试,“你替我去瞧瞧。”又见凡尘立在身边,笑道,“凡尘也去,你素来机灵跑得快,有事速来回哀家知道。”
秋日的上林苑,流云千里,草木萧疏独有一派悠远的古意。太液池边波光粼粼,似无数碎银跳动,兰月同凡尘一路走来似赏景游玩,皇后却早等的焦急,若非要顾及皇后颜面,只怕要跺脚抱怨。
慧小仪刘氏本是太子良娣,家世尔尔,不过容貌出众,如今封了小仪位由不知足,几次三番滋事,偏偏伶牙俐齿,气得皇后无可奈何。
本来正跪坐在花圃里,持帕垂泪,形容楚楚。见来人是兰月,立时收起几分泪,换了一丝笑意,“请殿下安。殿下怎么来了?殿下大喜将至,实在不该为嫔妾劳心,说来是嫔妃的错,只是殿下……嫔妾委屈啊。”说着举帕又哭。
兰乐尚未言语,皇后却已按捺不住,“一派胡言!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
兰乐姣好的面上长眉微蹙,她端声道,“皇嫂莫急,慧小仪也别哭了,这么多下人看着,仔细传出去不好。到底何事呢?先说来听听吧。”
其实事情很简单,皇后出来赏景,走到这里的‘秋波亭’要歇脚,不想慧小仪已经在了。知道皇后过来也不迎接,等皇后坐定不过草草行礼,言语间也颇为不敬,皇后叫女官教她宫规行礼,她不肯学,话也说的尖锐。皇后气不过罚她去亭外跪着,她不从也就罢了,大哭起来,声称自己病弱,皇后如此是别有用心。
兰乐仔细端详她面色红润,除了眼睛红红以外,并不是怯弱的模样,于是道,“中宫为尊,慧小仪言语不敬,受罚也是应当。只是此处人来人往,不好久跪,不如改去中宫聆训,也好多多研习宫规,以免下次再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