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是在佟心然走后,再次重返现场,然后才决定杀她?”詹少走上前,直视阮夏的脸,问。
“是,我拿领带勒住她的脖子,我要让她一点一点地在我面前,停止呼吸。”阮夏一边说,眼睑一边睁大,林察插嘴问道:“阮小姐,请你描述一下,你的杀人经过。”
阮夏震惊于老警察为何会这样问?她伸出细长的双手,比划起来:“就像这样,我先用领带捂住她的脖子,然后用力一拉。她没料到,自己在佟心烨的手里‘逃了生’,最后却死在我的手里。”
这是今晚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阮夏提到了“佟心烨”这三个字。
“然后呢?”
“然后,她就开始拼命挣扎,求我放了她。我想起她穿着我的情趣睡衣和我丈夫睡在一起的情景,我就不解气。”阮夏说着说着,比划的双手忽然停了下来。
詹少一面听,一面再次走到摄录机跟前。阮夏忽然僵硬的身体动作,让他眼睛一亮。只见此刻,她的眼神是朝上转的,话音也略有些延迟,身体存在着些许冻结的现象。
“然后呢?”詹少有意继续追问。
“然后......”阮夏的眼神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一圈,最后停在了审讯室外的佟可豪身上。两秒钟后,她的双手不自然地结在一起,继续道,“我没想到她的脖子被我控制住,竟然还想用手肘来顶我。我一着急,就反手抓住了她的手,猛地往墙上去!”
林察注意到了,阮夏说的是“我一着急”,并不是“我一狠心”,他眼望她,向她抛过来一个选择题:“撞哪里了?是手,还是头?”
“撞在......手上。”阮夏的视线略微低了下去,思考几秒钟后,才答道。
反抓住她的手,还拿手往墙上撞,这个动作也太奇怪了。林察的心里略过一丝波澜,他转而按亮耳塞上的按钮,再次向阮夏发问:“你确定是撞在彭小姐手上的吗?”
“是,我确定。”阮夏话毕,还以审讯室的三人诡异一笑。可方才,一连串高度思考下临时意起编造谎言的微反应,并没有逃过詹少的双眼。
这时,詹少的耳塞里,会意的关熠岚面朝向顾美姗发出了疑问:“顾姐,死者的手部受伤了吗?”
顾美姗接道:“手上的确有一处创口,成川,你拍一个ct看看。”
“你看,这是彭颖姗的手部肋骨处的ct,这里有两处裂纹,但周围已经形成了钙化。综合伤口愈合情况,说明断裂的时间并不是现在,至少也是一周之前了。
如果对此创口进行解剖的话,你会发现该创口的皮肤边缘并不会因此变硬,这也就表明创口与死者的死亡并没有直接联系。死亡原因,依然断定为机械性窒息。”
林察与詹少明白了,两人回想起刚才佟心然的审讯记录,捕捉到了关键字句:(我)依照原路返回穿到弄堂里,这才发现彭颖丹(姗)已经蹲坐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我本来想走到她身边,拿回买证据的钱,后来才发现她没有死,(然后)坐起身来,精神挺惚恍。
阮夏撒谎了。她中途返回案发现场的时间刚好与佟心然错开,她以为是佟心烨用领带勒死了彭颖丹(姗)。
“阮夏,你知不知道,你杀的人并不是彭颖丹!”林察站到审讯椅跟前来,阮夏登时睁大了双眼:“是谁?”
“是她的妹妹,彭颖姗。”詹少答道。
“没所谓了,人都死了,这是命!”
阮夏的这一句话,到底还是出乎詹少等人的意料之外的。他与林察对视一眼,两人均微微摇了摇头。谁都没有想到,装在套子里的佟心然和渴望被爱的阮夏,竟然“握手相言”,异途同归了。
詹少心想:是对生活太无望了吗?所以宁愿坐牢,也要编造罪名?佟可豪纵然再好,也不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是这么想的吗?
可明明按照阮夏的结婚年龄,佟可豪至多只有18岁。但俨然他与彭家姐妹同岁,这中间的漏洞与猫腻怕又是一潭潭深水。
可是......杀彭颖姗的人,究竟是谁呢?
詹少与林察一左一右,中间牵制着阮夏,陈力跟在最后。四人走出审讯室时,佟可豪走到“母亲”面前,他正打算开口,有一道铿锵有力的步伐,打断了他。
一众人抬头,见是何督查。詹少并不认识他,只辨得此人的身份。只见此人走到林察面前,先敬了一个礼,然后不由分说地带走了他。
“林组长,我是公安部警务督察局,何信。上级要我来调查,关于你在审讯时,出手打伤嫌疑人马六一事。今晚和明天,我会分别请你们特殊失踪专案组的同仁进行询问,还请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