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奕凯说:“杏花村的案子,究其原因,和村民们是有极大关系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关熠岚:“是什么?”
“是欲望。”
“欲望?”
“人有七种心理,对应成情绪来说,大致有六种:惊讶、厌恶、愤怒、恐惧、悲伤和喜悦!”
“七情六欲,你说的是这个意思吗?”
“这样理解没错。行为动机是建立在需求动机的基础上,而从某种意义上说,情绪也是动机的一种。即使有了戴尔类似‘赎罪’的表现,王加曼愤怒的发泄依然没有得到满足。”
“你的意思是,王加曼最终产生杀机,一面是源自他自身的愤怒,一面是周遭的欲望环绕于他,他陷在这种复杂的情绪中无法自拔了,转而心绪动机让他开始失控,终而杀人,对吗?”
“对,不管有没有神秘人,报仇和揭露真相,这都是王加曼的最终目的。只不过是作案手法不同罢了。”
詹奕凯顿了顿,眸光平静又动人,继续道:“你还记得梁璐说的吗?那些搬离杏花村的村民们。他们有人收益于旅游项目,彻底摆脱了贫困,走出了大山。有人不愿惹是生非而收了钱,远离是非之地。有的人病了、死了,家属却不愿把他们的死因真相公之于众,因为金泰之和夏如新善于说辞,他们会告诉那些村民,‘人死不能复生,只有活着的人,努力实现死者生前的愿望,他们的死才会有意义。’”
“脱贫?杏花村村民们的愿望是脱贫!”
“对,建立旅游项目也好,建厂子也罢,都不如直接拿钱来得痛快。”詹奕凯将筷子放进锅里一搅,锅里的丸子、牛肉粉条、土豆滋啦乱跳,熠岚看向詹少,听见他继续说:“就像这火锅,我这么一搅,秩序就乱了,如果把中间的间隔再移开,那么整个鸳鸯锅,就会串味,这就是破窗效应。”
当群体空间失序时,有人会迁移出去,有人会因为害怕、担心自身安全,往往漠不关心。这时候,村长的公信力已经失效了,他想建立寺庙、帮助剩余的村民们拓展销售渠道,脱贫致富,却没想到罪恶已经开始在暗中滋长了。”
“可即使这样,他们还依旧生活在那里啊。”听完詹少的话,关熠岚顿了顿,说道。
熠岚说这句话时,眸里闪出动人的光彩,詹少先是一愣,转而明白过来她说的“他们”指的是谁?
纵然破窗效应摧毁了杏花村,可依旧还有一些人,他们守着那片故土。对于他们来说,那是生养他们的故土啊,即便再多病痛折磨,也不会再离开它半步。
这一夜分开后,关熠岚一直在回味詹少在火锅店里说过的话。在杏花村这个案子里,其实还有诸多的疑问待而解决。但对熠岚比较触动的是,王加曼与戴尔的双双自杀。
戴尔的价值观与夏如新等人终还是不同的,所以他才会在污染&谋杀事件迸发之后与他们分道扬镳,更不惜在自己科研事业最辉煌的时年宣布退出,而后又因为内疚,每年不定期地给王加曼汇钱,最终自杀身亡。
而王加曼呢?又因为什么原因自杀呢?
星光点点,照在关熠岚的身上。夜风划过耳畔,吹上她的发顶。耳旁萦绕开的是詹少时而淡漠,时而温润的话语。关熠岚殊不知,已经走远的詹奕凯此刻的脑子里在想些什么?她不知他,今夜借以“食疗慰藉”、“跑步泻愤”的詹少此刻正在冥思的是王加曼在离开审讯室前的一个微表情。
那是方才他在观察室里翻看讯问王加曼的监控视频时,发现的一个异样的微表情。这表情于审讯结束后,在王加曼准备带宋阳去祁安山认尸之前,他回头再次望向审讯室的时候,出现的。
詹少将他的脸部放大了五倍,看见了王加曼颏肌微微收缩的一瞬间。那一瞬,他的眼睑略微闭合,嘴巴却紧闭着。
这样一个克制悲伤的微表情,仿佛预兆着王加曼的命运。詹奕凯生性敏感,他知道,这个微表情代表着什么:如若杏花村旧事被重查,那便是他离开人世之日。
同样被迷雾包围两个人,詹少与熠岚的心境是完全不同的。他是消极的,像刺猬一样,把自己蜷缩起来。而她,却是积极的,同样长满了刺,但更像一株顽强不抗的仙人掌。
又是一个未完结的案件,好像十二年前母亲的失踪一样。但熠岚心想:人生呢,如若不在绝望中坚强,就一定会在绝望中灭亡。说不定,明日再吃上一顿火锅,升起的太阳依旧还是暖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