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纯粹是扯谎。放眼整个社会,当爹的还好,不负责任的就当多了个大型玩具高兴了逗两句不高兴了就当不存在,但是当妈的有几个能躲得过不分昼夜照顾孩子的辛苦。
“我们要自己带他长大的。”林纵横一口拒绝,轻描淡写用一句话就戳到林母的软肋,“小的时候我一直很想你们能多陪陪我,我不希望我的孩子也像我一样没有爸爸妈妈陪伴。”
有了这项必杀技,林母没有再坚持什么,默默等小两口吃了早餐。临走的时候,她找了个借口让林纵横单独送她下楼。
“纵横,妈妈不是想逼你什么。”林父手术一事过后,中年丧夫的虚惊一场令林母的性格变了许多,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但是相处起来较之从前确实舒服许多,她斟酌了一会用词,缓缓说道,“你们年纪都不小了,到时候孩子还小你们已经老了,精力跟不上,再说太晚生孩子对州围也不好。”
都是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林纵横应付道:“知道了,我们尽快。”
看出儿子的敷衍,林母无奈苦笑,忍不住说到从前的事:“你外婆过世的时候,你还在我肚子里,再半个月就出生了。她临走前一直跟我说很遗憾不能亲眼看看你,等你出生要我一定把你带去她墓前给她看看,还有你的孩子,她也想看看,你别让外婆等太久。”
不管过去多久,至亲的逝去永远是不能提及的伤痛,林纵横看出母亲的难过,敛去漫不经心的表情,搭上林母的肩带着她往前走:“妈你把我带去给外婆看过了,外婆的心愿你已经完成了。我的孩子是我的任务,要是完不成,等到了地下我自己会去跟外婆赔礼道歉,不会让外婆怪罪你的。”
“胡说什么。”林母哭笑不得。
送走林母,林纵横回到家中,州围在逗狗玩,他从后揽过她也去和狗玩,惹得四只狗上蹿下跳,他觉得有趣,一直笑着,逗弄片刻,突然跟州围提议:“我们去旅游吧,省得老是被他们念叨。”
“我有的时候也怀疑。”州围把一截火腿肠喂给纵纵,面上看不出情绪,“我是不是怀不上。都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没有。”
并非州围杞人忧天,十几年来她的生活作息极为不规律,为了保持身材一直都节食,不管是天寒地冻还是生理期痛的死去活来,碰上夏天或者下水的戏都咬着牙照拍不误,长此以往,对身体的损伤可想而知。
林纵横笑她:“这统共才几次不避孕,别自己吓自己。你要是真的害怕我们抽空去医院做个检查。”
“那要是真的不能生呢?”州围问。
“那就不生,喜欢孩子还可以领养,各个颜色的我们都领一个。”林纵横答得不假思索,手去摸她小腹,“这么好的身材,生孩子好像确实有点浪费。”
林纵横说风就是雨,说去旅游,当天就定了机票,两天后他们就启程了,除了护照钱包和手机,再没有别的行李,一身轻松飞去了天寒地冻的冰岛。
因为在《途穷》相遇,冰雪对他们永远有特殊的意义。
对着覆盖白雪的雪山泡温泉;看间歇泉在地热作用下冲出二十多米的水柱遇到冷空气瞬间汽化,宛如在地面形成云朵;站在黑沙滩边的黑色玄武岩下看天空中的飞鸟盘旋;为黄金瀑布的冰川水气势恢宏地冲下山谷深感震撼;还领略了永生难忘的极光,这大概是最唯美的一次接吻,美不胜收的漫天繁星都沦为背景,无声见证渺小凡人融入骨血的深爱。
这是第一站,领略过北国的风光,他们原打算去看不同的风光,沙漠,海洋,热带丛林。然,环游世界的计划被意外临时中断。
州州走了。
接到牙牙的电话,虽然已经赶不及见州州最后一面,林纵横和州围还是赶了最近的航班回国,迎接他们的是州州的骨灰盒和郁郁寡欢的纵纵。
州州十几岁了,换成人类的年龄也已是高寿,牙牙说它走得很安详,没有什么痛苦,可以说是寿终正寝,通俗来说就是老死的。
林纵横平时老是嫌弃四条狗太过闹腾,但是没有人比他更喜欢它们,这是他19岁从路边捡回来的小生命,伴随他从青涩的少年长成顶天立地的男人,很多孤单的夜里,是它们代替他心爱的女人在他身边陪他。
他甚至连州州的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如同州围因为他的缘故最偏爱纵纵,他也因为州围的缘故偏心州州。
他一天没吃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看着州州的骨灰瓶发了一天的呆,纵纵破例被允许进入卧室,在他脚边安静躺卧。
州围理解他,给他空间,不去打扰,直到晚上才端着一碗清粥去看他。她心疼摸了摸他的头发,轻轻抱住他。
林纵横把脸贴在她小腹上,半晌,瓮声翁气说:“州围,我突然有点害怕。”
他想到未来他们中间也会有一个人先行离开,留下另一个人孤零零面对人间百态。那样的痛苦,甚至不用细想,光是念头闪过,便已经叫人痛苦万分。
他没有明说自己在害怕什么,但是默契如他们,州围当下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顿时心被狠狠揪了一把,五脏六腑都痛起来,她蛮不讲理地提要求:“你不能走得比我早,我真的受不了。”
林纵横低笑一声。
可是他也受不了的,这是他所能想到他这一生最痛苦的痛苦。
不过还是答应她:“好。”
时间又过了一个多礼拜,纵纵的状态始终没恢复,十几年朝夕相伴的同伴突然消失得无影无踪,它用过的磨牙棒还在,睡过的靠枕还在,气味都还在,但是却怎么找都找不到了,纵纵整个生活因此翻天覆地,不管是玩耍睡觉还是进食,习以为常的日常生活变得陌生无比。
连喂纵纵它最喜欢的火腿肠都不管用了,林纵横于心不忍,生怕纵纵再这么消沉下去也有个什么好歹,遂和州围商量:“要不给它重新找条小母狗吧,说不定它能重新振作起来。”
州围蓦地转头看他,一双眼睛里都是探究:“林纵横,我要是先死了,你是不是也要再找个新的老婆。”
林纵横:“……”这都什么跟什么。
“不准,我不准。”州围恼怒,“我不准你续弦,我要是先死了,你要一直想念我,不可以有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