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猎户滔滔不绝地说了半天,才发现自己的儿子陷入了久久的沉默之中。
他看着江意之,很明显看出了儿子眼中的抗拒。
“怎么,”江猎户问,“你不愿意?”
江意之又沉默了一会儿:“爹,再给我半年时间好不好?半年后就是县试,你让我去考一考,考不上我就听你的。”
少年人的脸庞已经爬出了坚毅的线条,这段时间的忙碌让他的身形瘦削了一些,也褪去了从前的青涩与跳脱,真正从一个毛头小子开始长大了——开始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模模糊糊的抉择。
他从来没想过什么结婚生子,他向来都以为那是一件很遥远的事情。
如果是从前,让他结婚安定下来,他可能也就懵懂听从了,但是现在他变了,他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像那些村汉一样碌碌此生,一眼能够望到头,有什么意思?
“爹不想等了。等你考童生还有大半年,若是现在就将事情定下没准到时我孙子都有了。爹年轻的时候也是像你一样想的,”江猎户看懂了他的眼神,唏嘘道,“少年人,哪个不心高气傲?”
不一样。
江意之在心里说,那是不一样的。
从前是因为无知而热血上头,如今却是因为知道了这天地浩渺。
先生教他,男儿当有四方之志,去见一见这寰宇的广阔与无穷,不要囿于这小小村庄;先生又说,“清浊必异源,凫凤不并翔”,他有天资在,不要甘于做井底之蛙。
先生说、先生说……
这两个月来的谆谆教诲走马观花地在他脑海中浮现,他头一次发觉,先生竟对他影响如此之深。如果说从前只是因为那可笑的胜负心,不甘心被先生低看才绞尽脑汁在先生面前出风头;那么现在的他……像是一只雏鸟一样,满心都是对先生的孺慕与依恋。
方才某一瞬间,他脑中居然想着,要是能够不成婚,永远和先生在一起就好了。
他惊出一身冷汗:自己怎么会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难道是因为楚朔之前对他的托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