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元四年，五月十六。天气依旧很好，阳光明媚。到了中午这会儿，已经有些暑气了，不过也还好。到底还没进暑天，不至于叫人喘不过气。宁寿宫的前头，隔了一道高墙的，是宁和殿。院落很大，平时就一直空着。到了年关，外命妇进宫朝拜时才会去那里。地方大，宽敞，院落众多。命妇们进了宫，领了宴，还能歇息一会儿，四处逛一逛再出去。秀女殿选，不可能在太和殿，也不能在椒房殿。那最宽敞的，就是这宁和殿了。经过一轮一轮选拔，身世，样貌，品行，身体是否健康等。这每一轮下来，都有人出局。到了殿选这里，成千上万的秀女，也只剩了不足百人。其实这也是赵君尧的意思。他根本不缺女人。为了选几个不需要的小老婆，搞得翻天覆地，满朝文武乌烟瘴气。简直神烦！后宫里的女人已经很多了好么？可是大选又不能废除。那只能少选几个。如果不选，全天下估计立刻群起而攻之。可少选几个，就不会有人说什么！宁和殿众秀女穿着样式一模一样的粉色裙装，梳着一样的圆发髻，戴着制式一样的粉珠花。一个个排列整齐，站姿贞静优雅地立在阳光下。鲜嫩粉润，如同含苞待放的花骨朵。“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宁妃娘娘到！”小太监高声通报。秀女们一个个紧张起来，连忙按着嬷嬷们教的规矩。分作两边，让出一条通道后，跪下来见礼。“参见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宁妃娘娘！”皇后走得很慢，正红色的凤袍拖着长凤尾，旖旎而过。她的目光从一个个低垂的脸庞上扫过。嘴角微微上扬，噙着一贯端庄大方的微笑。其实心里，也不是那么好受。‘她们可真鲜嫩啊！’‘鲜嫩地叫她心里发慌’也不知道，谁会得到皇上的宠爱。谁会幸运地诞下麟儿。后宫里，贵妃已经不足为惧，没人能再和她抗衡。可是，她心里怎么还是这么慌呢？！身后的贵妃也好不了多少。她没了孩子，没了宠爱，只有一个贵妃的头衔。像是顶着个空壳子！往常那样骄傲，那样艳冠群芳，美艳绝伦的女人。这会儿突然小心小意地跟在皇后身后。眼睁睁地看着皇后一身正红，走在最前面。而她只能一身玫红。她心里的滋味，一点儿都不比皇后好受。一旁的宫人都惊呆了。这还是那个她们以往见过的贵妃娘娘吗？宁妃么……她倒是没多大感觉。她有公主，皇上念着公主也不会亏待她。她要做的，就是以皇后马首是瞻，好好巴结。将来给大公主找一门好亲事。她就当个太妃，安享晚年就好！从秀女中间穿了过去，皇后坐在宁和殿的正殿。秀女们正式参拜。皇后扫了一圈儿，端庄地笑道。“平身吧！”话音刚落，秀女们还没来得及谢恩。就有太监高喊。“太后娘娘到！”皇后脸色一滞，随后连忙起身迎接。接着，又是一阵行礼问安。最终，太后在正位上坐了，皇后坐在一边儿伺候。皇后心里冷笑：选秀之事向来由皇后掌管，太后这样不请自来……吃相未免有些难看啊！不就是……里头站了个施家的姑娘？可她选不选得上还难说呢。一切都得看皇上的意思！当然，面上，皇后依然温良孝顺。太后看了一圈儿，施家的姑娘还在，她就很满意。看皇后也顺眼了不少。“哀家不请自来，让你们拘束了！”太后故作亲热地拍着皇后的手。皇后心里简直跟吃了苍蝇一样，脸上的笑都要崩不住了。可面上还是要违心地道。“母后说哪里话，儿臣年轻，没怎么经历过，正寻思着，怎么把母后请过来呢！”太后见她懂事，笑容就更大了。拍了拍她的手。“不必担心，有哀家呢！”皇后：“……”眼看着，脸上的笑就要绷不住。这时，皇上来了。几番见礼后，赵君尧坐在了最中间。一边是太后，另一边是皇后，贵妃等人。人来齐了，选秀也就开始了。秀女分作五个人一组，一同进去。太监念到谁的名字，谁就上前一步，自报姓名，行礼问安。这些全都是官家小姐。官职有低微的，有高贵的。可到了这个点儿，身份地位都没用，拼的就是缘分和运气。赵君尧全程心不在焉。他内心根本就一个都不想选好吗？秀女一组一组进来。又原样不动地出去！眼瞅着三四十个人过去，皇上一个留牌子的都没有！太后坐不住了！“皇儿可是有什么不满？”秀女模样都没得挑啊，怎么不好好选几个？这么下去怎么行？赵君尧终于回神。“咳咳……”又胡乱搪塞道。“额……母后，儿子尚未见着满意的！”太后看了看，还不到一半呢，也就不好再说什么。又一组进来。赵君尧目光扫了一遍，就挑了一个。那女子看起来挺老实的，想来入了宫，会少生些事！一旁的太监忙上前喊道。“江南府沁阳七品县令之女杜氏入选……”喊完，就接着上前收了秀女手里的牌子，赐了一块玉佩。那太监小声提醒她。“杜小主，还不快谢恩！”入选了就是小主了。杜姑娘慌了一下，连忙跪下磕头。“多谢皇上，多谢太后娘娘，皇后娘娘……”赵君尧摆了摆手。“起来吧！”声音毫无波澜！杜姑娘红了脸起身，在所有落选女子羡慕的目光下，跟着小太监的指引去了另一处。剩下的四个，依旧是落选。太后松了口气。有选人就好，有选人，就有希望。施家的姑娘还在后头呢，不着急。皇后看着太后松了一口气，心头冷笑一声，没说什么。施贵妃坐在一旁，刚开始还算平静。摆设就摆设吧。后来，当她在某一组秀女里，看到自己堂妹的时候。她整个人如同掉进冰窟。‘堂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