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煜当先开路,随身护卫不敢耽搁,当即跟在身后往里闯。
转瞬之间,围住魏天泽的人便撤了小半,剩下的人因傅煜那句恶狠狠的吩咐,虽拿刀剑围拢,也犹豫着没敢擅动。而魏天泽却借着这空暇疾步走开,转瞬便到十数步外。形迹既已暴露,他也不再掩藏自身,虽是布衣百姓的打扮,却健步如飞、锋芒毕露,跟周遭慌乱逃命的百姓迥异。
傅德清原本还没认出此人,瞧见他那身形步法才猛然醒悟,拍马追上去。
横马拦路,长剑刺出,他看着粗布衣衫下的熟悉面孔,双目怒睁。
魏天泽却是意料之外的镇定。
冷沉的剑锋搭在肩上,冬日山风萧瑟,他冷笑抬眼,眼珠子微微泛红。
“傅煜命人别碰我,知道缘故吗?”他盯着这位指点提拔他的老将,手里的匕首扬起,不是冲着傅德清,而是指向寺里那座七层木塔,“魏攸桐就在里面,有人看押,我这里稍有差池,她便性命不保!”见傅德清一愣,又威胁道:“我说到做到,将军不妨赌一赌!”
恶狠狠的言语,全然不是从前的亲近恭敬。
傅德清下意识看向那座木塔,透过滚滚浓烟,能瞧见上面层叠的窗户。
倘若真有人藏在里面,居高临下,定能将这边的举动看得清清楚楚。
傅德清脑海里,陡然浮出方才傅煜那势如疯虎、不顾一切的模样——以傅煜的冷静性情,若非证据确凿,不会轻易受人蒙蔽威胁,想必那魏攸桐确实在对方手里。难怪傅煜亲自冲入火场,片刻都不耽误,这魏天泽果真是对傅家知根知底,极会掐人死穴!
怒气翻涌而上,傅德清握紧剑柄,手腕微抬。
魏天泽没半点闪躲的意思,纹丝不动,那目光却凶狠绝情。
一瞬的对视,傅德清终究没能下手。
哪怕从前还有半分爱才之心,在得知魏天泽的身世、用心后,仍存半分旧情,无意下手斩杀,今日魏天泽的行径,却断然将这些尽数斩断。论公、论私,傅德清此刻都该杀了眼前这个叛徒,但挥剑之际,脑海里涌起的却是傅煜。
倘若魏攸桐真在塔上,他这剑斩下去,里面的女人定会丧命。
傅德清一手将傅煜养大,从孩提刻苦,到少年意气,再到今日能独当一面、铁腕冷厉的悍将,二十余年来,他是头回看到傅煜为一个女人做到这个地步——在南楼的种种姑且不论,甘愿为她和离、处处维护,为她冲入火场不顾性命大局,这其中的情意,令他这当父亲的都震动。
倘若魏攸桐死了,傅煜会如何?
就像他当年失去爱子、失去发妻,若傅煜失去那个女人,会如何?
此刻放走魏天泽,永宁帐下眼线密布,未必不会有再捉回的时候。但若狠心去赌……
傅德清握剑的手微松,方才腾起的暴怒亦随之收敛。
魏天泽看准时机,再不敢逗留,拔腿便逃。
……
东林寺里,火势越烧越旺,烈焰如毒蛇的信子四处舔舐,浓烟直窜入半空。
火焰的炙热烘烤尚在其次,那浓烟却刺得人眼睛都难以睁开,未燃烧干净的烟呛入鼻子里,令人头脑都觉得昏沉,呼吸都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