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也不知里头关了什么,一路小跑过来,又逢丈夫盛怒,竟自出了满身的汗,心跳如擂鼓。悬着颗心,强自镇定地跟进去,却在瞧见里面情形时面色微变——空荡的屋里点了蜡烛,秋娘和曹英夫妇被五花大绑,嘴里塞着棉布,缩在角落,他们的身边,则是个陌生的男子,并非傅家仆从。
见她进屋,秋娘嘴里便“呜呜”地恳求起来,却因捆得结实,动弹不得。
傅德明沉眉怒目,将拐杖重重一顿,地上的青砖应声碎裂。
屋里的动静,也在那一瞬归于平静。
他回过头,目如重刀,落在妻子肩上,“认识旁边这人吗?”
沈氏一愣,便听他道:“他叫刘雄。”
这名字落入耳中,便如一道霹雳打在沈氏头上。她不认识此人,却知道刘雄,甚至还安排人暗里出齐州,等刘雄走远后,杀人灭口。谁知道,他竟会回来?
震惊之下看向丈夫,那位显然不是试探瞎说。
满身的汗气被夜风一吹,陡然化作冷飕飕的凉意,那股凉意从脊背渗入,迅速蔓延到四肢百骸。沈氏纵然再深的城府,陡然碰见这场景,也是慌了手脚。她费了极大的力气才镇定下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不认识。”
刘雄没见过她,所有的安排都是借秋娘和曹英的手。
秋娘随她远嫁而来,主仆几十年,情分非同小可。
只要秋娘抵死不认,她仍能摘得干净——至少,不会有铁证。
傅德明闻言,眼里露出浓浓的失望。
他看了妻子一眼,抬起拐杖,拨开刘雄嘴里的麻布。
刘雄在狱中受了磋磨,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见傅德明两道锋利的目光压过来,当即道:“大人饶命,就是她俩指使小的办事,在那马车上做手脚,又找地痞埋伏。出手的时辰、地点、暗号,都是她提的,千真万确!”
“混账!”沈氏厉声斥责,转向秋娘,目光如恳求、如威胁,“我待你向来不薄,连你儿子也一并照拂,你怎能串通外贼,利用我来害人!”
傅德明岂能听不出这话里的意思?
“不是你指使的?”他问。
沈氏无路可退,咬牙道:“不是。”
傅德明冷哼了声,拨开秋娘嘴里的麻布,沉声道:“当着她的面,说!”
秋娘一介仆从,哪里扛得住傅德明的威仪?若她是个忠仆,感念这些年跟沈氏的情分,没准便咬牙认了,可惜,升米恩斗米仇,主仆早已不像从前亲密。事已至此,阴谋败露,在被捆到此处之前,她已见识了狱中酷刑,吓得战战兢兢,哪还有抵赖圆谎的勇气和本事?
当着傅德明的面,满脸惶恐畏惧,将事情逐一交代清楚。
沈氏几番想要打断,都被傅德明喝止。
空荡的屋里,便只有秋娘慢慢认罪恳求,一字一字,尖刀般插在沈氏心上。
她的脸色,由最初的威胁恳求,到责怪含怒,最终化为苍白慌乱。
脸上的血色褪尽,脊背的冷汗密密麻麻,她紧握着双手,费了极大的力气,才看向丈夫。
那张端方的脸上,盛怒化为冷凝,面无表情。
这样的傅德明,无疑是很可怕的。
沈氏出身不高,这些年的手段多在内宅,应付齐州的高门贵妇时游刃有余,却哪有跟丈夫对抗的本事?
事实俱在,抵赖无用,良久的沉默后,她没吭一声,转身出了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