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顿饭吃得规矩而客气,饭后夜深,各自安歇。
次日起来用过饭,还没等薛氏拉着攸桐到屋里去说体己话,便听门外有宫人来访。
自打老太爷过世后,魏家已甚少接圣旨。如今冷不丁地被寻上门,魏思道哪敢怠慢,当即请入正厅。
那宫人寻的却不是他,而是傅煜和攸桐——说皇帝念傅家驻守边塞,劳苦功高,先前傅家履立奇功,未能亲颁赏赐,听得傅煜夫妇回京,特地降了旨意,请傅煜隔日携妻入宫。
这旨意来得虽急,却也不算意料之外。
去岁南边动乱,朝廷派兵镇压,来回打了好几个月,却是越打越输,被叛贼占了南边的大半江山。等开春后闹起灾荒,流民势大,朝廷怕是更难镇压拒守。
熙平帝先前数次降旨,请兵马强盛的傅家和西平王出手,两边都以边境不宁为由,没人肯出兵。他纵昏庸,拖着病体享乐之余,也不敢将祖宗留下的江山丢了,哪能不着急?
偏巧各处节度使都作壁上观,寻了种种借口,守着手里的兵马不肯为朝廷费力。
熙平帝无可奈何,沮丧之下,病势愈发沉重。
去年底,傅煜在北境斩杀鞑靼万余大军,不止振奋齐州军民,也令京城震动。
消息传来时,坊间议论如沸,朝廷上也众说纷纭。
胆小怕事者,觉得傅煜此举过于嚣张狠厉,虽说交战告捷,出手却未免毒辣,且骑兵越境而出,攻破了鞑靼两处驻军要塞,怕会惹怒对方王庭。自六七年前那场恶战后,两国虽常有小的摩擦,却勉强算相安无事,傅煜这般莽撞行事,若惹得鞑靼震怒挥兵,扰乱北境,只会令朝廷雪上加霜。
亦有人对这担忧嗤之以鼻。
说南边动乱的消息传出去,朝内局势不稳,众人皆知。
鞑靼这回派兵南下骚扰,便是在试探深浅,倘若傅家畏首畏尾,叫对方觉得软弱可欺,鞑靼必会趁内乱南下,倘若与东丹合力南侵,便是永宁军马倾巢出动,也会极吃力。届时若北地再生动乱,谁去镇抚平息?
倒不如似傅煜般,出招凶猛狠辣,震慑住对方,反倒能打消对方觊觎之心。
两边文臣武将吵得厉害,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熙平帝深居宫中,自幼读经史书籍,观风花雪月,连京城都没出过,哪里能知道鞑靼王庭的心思?一时觉得该谨慎行事,傅煜此举太过莽撞,耀武扬威般,会引来反扑;一时又觉得虎将悍兵,军威远扬,能震慑得对方不敢擅动,这一回敲山震虎,能换来数月安宁。
提心吊胆地等了一阵,没听见鞑靼有动静,方放了心,赞许傅煜行事果断英武。
既然北境暂时安宁,傅家能否腾出手,帮着收拾南边那些逆贼呢?
这念头冒出来,熙平帝仿佛于阴沉暴雨中窥见一丝天光,既为傅家的尾大不掉而生气,又盼着傅家能出手相助,帮朝廷稳住局势。如今听说以战神之名震慑敌兵的傅煜来了京城,哪里还坐得住?
没立刻将傅煜拘进宫里,已算是耐得住性子了。
而傅家按兵不动数月,这回傅煜来京,自然也存了试探皇帝态度的意思,便接了旨。
当晚夫妻俩歇在魏家,因途中劳累,早早便睡了。
次日起身用了饭,傅煜有几句话要跟魏思道单独说,翁婿俩往书房去喝茶。
攸桐则挽着薛氏去了暖阁里——明日进宫面圣,八成会碰见旧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她离京小半年,总得先摸清如今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