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陆萱之的记忆中,钱氏总是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说不了几句话就会露出受了委屈的样子,仿佛天底下的人都在欺负她;陆芳之也是一样,每每碰到,说不了几句话,便泫然欲泣。
于是陆萱之对这两人总是敬而远之,远远看到了,宁可绕着远路走,也不凑过去听着她们哭。若只是简单哭哭也就算了,每次总闹得她陆萱之好像真的欺负了她们母女俩,每次都还招惹了二房三房的人出来指指点点。
从前她就和张氏说过这些,张氏只道:“你便让她们哭个够就是了,谁爱看热闹谁看”。可陆萱之自忖自己没有张氏这么强大又不在乎别人指点的心灵,故而最后还是绕着走,能省一点麻烦,便省一点麻烦。
此时此刻,陆萱之看着张氏一点情面脸面都不留地和钱氏与陆芳之说话,又想起自己从前遇到的那些困境,嘴角情不自禁往上翘了翘,随手拿起了旁边的茶盏放到嘴边来掩饰笑意。
陆芳之嘤咛一声,便拿着帕子开始擦眼睛了。
张氏平静地看着钱氏和陆芳之,淡淡道:“可别觉得委屈,你们只自己想想你们在做什么。”顿了顿,她满意地看着陆芳之和钱氏都收拾了脸上的哀泣,然后才继续说下去,“芳姐儿将来也是要嫁人做正房太太的,若到那时候,你身边有个整天哭哭啼啼的姨娘,你会有好脸色给她?这哀哀戚戚的姨娘还生了个一样凄凄切切的姑娘,你又会是什么想法?”
陆芳之抿了抿嘴唇,却是不吭声了。
“钱氏,若你就指望着将来芳姐儿找不到好人家,嫁人以后也过得不如意,就再撺掇她更出格一些。”张氏转而看向了钱氏,“你把你当年爬床的脑子稍微转一转,也知道现在应当怎么做,是不是?”
钱氏瑟缩了一下,老老实实低了头,道:“太太教导的是。”
张氏又道:“芳姐儿的亲事,我自然会留心,但你们也不必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如今外面世道乱,芳姐儿又是庶出,要找个好人家是不容易的。”
“我们是伯爵府……又会难到哪里去……”钱氏忍不住开了口。
“伯爵算什么?”张氏冷笑了一声,“这京中的伯爵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方才说了,你们不必有太多不切实际的想法,想太多了,也不过是给你们自己徒添烦恼罢了。”
钱氏还想说什么,她眼珠子转了转,又看了一眼陆萱之,道:“宫里面贵妃娘娘也能算是我们芳姐儿的姨母呢……”
“这也算姨母,难不成你和娘娘是姐妹不成?”张氏嗤笑了一声,“钱氏,你可摆正你自己身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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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发走了钱氏和陆芳之,张氏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然后看向了陆萱之,道:“今日找你过来,便也还是为了你的亲事。你对那陈家三郎,觉得如何?”
不得不说,这么长时间来,陈逸春频繁送来各种小玩意,又常常附带一些诗情画意的小笺,着实让陆萱之感觉到了欣喜。
只是张氏忽然这么一问,又让陆萱之忍不住想了一想——她喜欢陈逸春吗?陈逸春是个值得嫁的好郎君吗?
当然了,陈逸春有太多太多的优点,从相貌到才华,到知情识趣的各种小手段,都让人觉得可爱极了。
可她却还是有些犹豫的,这样的一个人,她真的喜欢吗?
见陆萱之不说话,张氏大约也能猜到自己女儿在纠结什么,便道:“我与你父亲倒是商量过这个陈家,安平侯陈家的确是京中数一数二的好人家了,没什么可拿出来挑剔的地方,只有一点,他们家人丁兴旺,你嫁过去,恐怕是有些艰难的。”
“艰难?”陆萱之疑惑地看向了张氏,“为什么人丁兴旺又会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