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椒醒来时,屋内一片明亮,地上的碎瓷片和血迹已经被打扫干净。照顾她的小师父告诉她,这已经是第二天的正午了。
小师父名唤阿弥,才十岁出头的样子,还是个小孩子。他很是细心地给她的伤口上了药,展椒心中感激,连声道谢。又问他昏迷之时可有人来看过她,他却摇头说没有,还叫她好好休息。
展椒的腿上也刺进了碎瓷片,虽拔了出来,但腿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是连累她走路都不方便了。
她出不了院子,也没有人来找她,她无法问到李峤的消息,只好在屋檐下呆坐着,从日出到日落。偶尔雨下得大了,只能赖在床上睡觉。
其实,她一直在想,“李峤”说她是骗子,是不是,他知道了什么事情。可这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她,她连云青大师都见不到。
展椒住的这方小院,从墙到瓦都是青色的,她很是喜欢这种低调的颜色。晓雾将歇时它不惊不扰的出现,夕日欲颓时它悄悄隐没于夜色。若有似无,就好似人飘渺的心境,可描其形,却不能绘其影。
如他,也如她。
这一日,小院里来了两户人家,声势浩大。展椒站在窗下看着,单看几位老爷夫人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是洛阳城里的商贾大户。
两户人家一家姓姜,一家姓蒋。
听阿弥说,这姜富商同蒋富商是洛阳商会里人尽皆知的合作伙伴。就连两家的夫人也关系要好,经常结伴去市集上购买胭脂水粉。姜富商的夫人姓苏,两个月前还是引得五陵年少争缠头的花月楼花魁;蒋富商的太太姓陆,是两年前经媒人介绍同蒋富商喜结连理的大家闺秀。
这回两家来到白马寺的目的除了清修几日之外,还有一个,就是给两家夫人求子。
两家人都住在东厢,受两家老爷所托,寺里的小师父将这两对夫妇的房间安排在了隔壁。姜富商同蒋富商经常出去谈事情,大多都是生意场上的利润往来。每每这个时候,姜夫人就会来到蒋富商夫妇的房间找蒋夫人。两位夫人有时做做女工,有时念念佛经,相处十分融洽。
他们来到寺里的第一天夜里,大约亥时左右,姜夫人房里出了事。
那天夜里,两位富商出门谈事。姜夫人在蒋夫人房里念了会儿佛经后略感疲惫,正好也到了亥时,不便多加叨扰,于是就回了自己的房间等候丈夫归来。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狂风怒号。姜夫人坐在床边做刺绣,点了盏小油灯用于照明。不一会儿,她隐约听见一阵笛音夹在风雨里传来,姜夫人没有在意,心想可能是哪位喜爱音律的房客,耐下性子,继续做着刺绣。可窗外的风雨实在太疾,一道闪电随着狂风一阵狂风随着闪电将油灯吹灭。姜夫人惊慌之际望向窗户,只见风驰电掣之中,窗户纸映出一道黑影从门口走廊一闪而过。
黑影衣衫褴褛,及腰的长发随风飘荡,行走在狂风里宛如从阿鼻地狱爬出来的魔鬼。只是闪电划过的一瞥,便让姜夫人惊叫出声。
住在隔壁的蒋夫人听到尖叫连忙穿好衣服叩响姜夫人的房门。当天夜里,在姜富商回到房间之前,蒋夫人一直陪在姜夫人身边。
次日同其他房客一起吃早斋的时候,惊魂未定的姜夫人再次提了这件事,果不其然受到了姜富商和蒋富商的嗤笑。
“看到女鬼?怎么可能?这里是佛门圣地,不可能有什么妖魔鬼怪。”姜富商摇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素斋。
姜夫人觉得丈夫不疼自己,当着这么多人也不给自己面子,愤愤地吃了几口素斋后,准备离席。
可就在她离开之前,一名坐在角落里的男子突然开口,打破沉默。
“夫人看到的,兴许是传说中的魃魑。”那人头戴黑色斗笠,飞扬的黑色面纱遮住了脸庞。听声音中气十足,桌边还放了把长剑,像是个侠客。姜夫人瞪大眼睛回身去看,也没能窥得那人容貌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