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从工具箱里拿出来一把银色扳手，用力往老师傅头上砸去。

只一下，血液混着脑浆便喷了出来，溅到了荣鉴的身上。然而他并不停止，依旧一下又一下的猛砸。

他身上和脸上已经都是血迹，眼神冷冽。面前的尸体已经是血糊糊的一团，头骨已经碎的不成样，混合这血液和眼球，还有一些血管组织，像一个塌下来的黏糊糊的奶油蛋糕。

荣鉴停了下来，他呆呆的看着面前的尸体，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吓了一跳，立刻把手里的东西给扔掉了。

我……杀了人了？

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那双手上满是血迹，他着急的在自己衣服上擦，可衣服上的血迹比他手上的还多，怎么可能擦的干净。

荣鉴愣了半晌，眼泪慢慢的落下来，他自言自语道：我杀了人了，我居然……杀了人了……我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

他跪伏在地上，失声痛哭，不知哭了多久，才慢慢的平复下来。他面色苍白，眼神却是刚毅的，似乎是下了某种决定。

他用手将老师傅的头骨摆好，磕了一个头道：“您放心，荣鉴不会一错再错了，我现在就还您一命，等到了阎王那里，再来向您赔罪吧。”

他说着，便从箱子里挑出来一把工具刀，回手握住，将要插.进自己心脏处。

“刀下留人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何小花没想到自己刚一进来，便看见这样一副要人命的景象，她冲上来，一把夺了荣鉴手里的刀，扔了出去。

她低头看着面前的“惨象”，愣了一会儿，挠了挠头，很不理解。于是回头问这个屋子里的第三个能说话的人：“他这是怎么了？”

夹着烟颤颤巍巍蹲坐在小弹簧床上的老师傅说：“俺不知道啊，俺在这儿抽烟勒，门没锁，这小子咣的一下推门跑进来，对住空气嘟嘟囔囔说了一通，俺也没听清他说了啥，好家伙，说完他就冷笑了两声，拿住俺了扳手把俺了一筐西红柿都给俺砸了砸。”

何小花：“……然后呢？”

“然后？”老师傅拍着大腿说：“然后他就开始哭啊，还给俺了西红柿磕头，说要给西红柿偿命，这俺吓了一跳，赶紧说‘不用不用’俺也不敢动他，想住这是不是梦游勒。”

何小花看着被夺去了刀之后就一脸生无可恋的荣鉴，蹲下来万分无语的把他拉起，询问道：“你怎么了？”

荣鉴看着她，眼睛一眨就落下一滴眼泪，他说道：“我杀了人了。”

何小花看了看地上的西红柿……她伸出手，点在了荣鉴的太阳穴处，过了一会儿，才把手收回来道：“原来如此。”

江挽俞给他施了幻术，暗中引导他一定要杀了这老师傅。

可惜荣鉴没有，纵使他神志不清，连真人和幻象都看不出来。

但是他依旧没有伤害任何人，尽管一筐可怜的西红柿做了代偿。

这是他的自我保护机制，即使大脑已经不受控制，但是身体依然记得哪些事情该做，哪些不该做。

何小花低头看着他，眼睛里浓郁的紫色流转，稍纵即逝。

荣鉴清醒过来，看着周围景物，以及自己一身的番茄汁，疑惑道：“我……怎么了？”

何小花问他：“你还记得什么吗？”

荣鉴说道：“我记得我……杀人了。”

“不，”何小花道：“你没有杀人，你没有干这些事。”

荣鉴愣愣的说道：“我没有吗？”

“对，”何小花温柔的笑道：“你没有。”

荣鉴坐在地上，呆愣了一会儿，他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是有五个字他听得特别清楚：他没有杀人。

荣鉴哭出声来，伸手揽住了何小花的腰，哭的泪流满面的：“谢天谢地，我没有杀人，我没有。”

荣鉴这边正哭的稀里哗啦，闻者无不跟着落泪的时候，窗外突然听见萝卜喊道：“夫人，他们来了。”

何小花扬声喊道：“你的结界布置好了吗？”

萝卜回道：“布置好了。”

“行了，”何小花道：“你先躲着。”

窗外一阵窸窸窣窣之后，很快就没有了动静。

何小花拍了拍荣鉴的肩膀，随后一把推开他，把他推到小弹簧床上和老师傅并排蹲在一起。

她刚做完这些事，门外便传来一阵飓风，刮的那扇破旧的铁门都飞了。窗外的风声呼呼作响，整栋房子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房子不会塌吧？

何小花刚刚转过这个念头，便听得一阵巨响，房顶叫人给掀翻了。

何小花：……

老师傅惊叫道：“咦，俺勒亲娘呀。”

半空中飘着一个红色的影子，拖着极长的白发，面容是骷髅模样。

何小花长叹了一声：终于等到你了。

红色的影子怪笑着：“还以为只能吃一个，不曾想有三个。那老翁虽是味道不好，也可将就。”

老师傅看见这画面，已经吓傻了，举着烟屁股愣了一会儿，火烧到手都没有感觉。

荣鉴反应很快，他几步上前拉着何小花的胳膊，说道：“你快跑，我来顶着。”

“跑？”那红色的影子叹息了一声：“一个也走脱不了。”

何小花低下头，低低的笑了两声。

红色的影子便道：“汝为何发笑？”

“不如何，”何小花一把推开荣鉴，伸手从袖子里抖出来一张黑色的信函：“你可认识这个东西？私逃人间的厉鬼敖？”

红衣厉鬼大吃一惊：“汝怎知吾名？”

何小花笑道：“我不光是知道你的名字，还准备要拿你呢。”

红衣厉鬼仰头大笑道：“拿我，小娃娃，真是好大的口气。”

红色的身影极速的俯冲下来，何小花手腕一翻，她面前便漂浮着几张符箓。符箓闪着金光，在半空中微微摆动。

那厉鬼便笑道：“几张符箓，也想阻吾？”

红衣厉鬼到了她的面前，何小花左手向前一划，那符箓便尽数贴在了红衣厉鬼的身上。

他顿时从半空中落下，金色的符纸在他身上燃烧，他疼得满地打滚。

何小花看着他笑道：“小娃娃？我活到现在，不知是你的几辈祖宗了。”

红衣厉鬼撑起身子，恨恨的看着她。突然之间化作一道红色的虚影，往天上飞去。

他是想逃脱，而半空之中，早已被萝卜布上不可能挣脱的结界。

何小花道：“我早知你虽然实战能力不强，逃脱的本事却是一流。”

红衣鬼重新掉落在地上，他看着何小花，问道：“汝是何人？”

何小花笑道：“我叫九雉，是这一代的……”

“引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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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听完九雉的话，惊讶道：“原来是你。”

九雉问道：“你认识我？”

敖扭过头说道：“不认识。今日吾既是落在了汝手里，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九雉笑道：“我不杀你，自然也不剐你，我带你回地府，你便让阎王来审判你吧。”

她说着，便上前将厉鬼敖捆了个结实。捆好之后扔给萝卜，低声道：“送他去地府。”

萝卜站在九雉身边，点点头。

九雉看了看其他人，又低声对萝卜说道：“把他们所有关于何小花的记忆删除了。”

萝卜又点了点头。点至半道，突然很迷的问道：“那我应该先做哪一件事啊？”

九雉沉默的看着他，盯了他半晌，然后向他伸出手道：“把敖给我，你去消除他们的记忆。”

九雉拉着红衣鬼的后领，将他拖到门外，门外的角落里躲着江挽俞，她一早就在这里，九雉知道，但是她什么都没有和江挽俞说。

九雉从她身边经过，江挽俞突然喊住她：“人是那个鬼杀的，不是我。”

九雉停住了，但她没有回头，她说道：“我先前曾经试探过你，而我的镇邪符完全不起作用，就算敖没有上你的身，可是他离你那般近，也不该一点反应都没有。因此，我特地去请教了其他人，那位朋友告诉我，如果被鬼上身的宿主心甘情愿，那我是不可能检测到的。”

江挽俞道：“我……我有苦衷的……”

九雉漠然道：“我不管这些事情，你留着死后去给阎王爷说吧。”

她提着红衣鬼继续往前走，又被冲上来的少年拦住了，少年看着她，期期艾艾道：“我知道你不是普通人，那么我们……还能再见面吗？”

九雉笑了笑，她没有回答，伸手一挥，立刻消失在原地。

大概……不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