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良心，她怎么会对一个这点年纪的小郎君动心，她可不是真的十三四岁！

思及此，顾芷倒有些好笑了，不由歪着头对着苏蕊婳的目光，眨了眨一双如水透亮的眸子。

这下轮到苏蕊婳被顾芷看得有些心虚不好意思了。

苏蕊婳连忙状作无意地移开了眼睛，转开话题：“帮我吧纸笔拿过来吧，最近你去学艺院看过娄兰了吗？”

“才要去呢，”提到娄兰，顾芷终于不太心塞了，人各有志，这样的世道里，这样的选择又怎么指谪的呢？还是笑着道，“芙蓉糕都揣在袖子里了。对了，上回她还说谢你的保养单子呢。”

苏蕊婳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笑了，“那真正巧了，正巧我又想起来两张方子，用之可以在夏日仍肌肤冰凉，不腻汗渍，想必适合她。”

“那太好了，”顾芷又不免有些犹豫，“可夏日不出汗……难道不会对人排毒不利么？便是夏日暑热淤积体内，也会使人恹恹的，岂不是反而不美？”

“可是女子爱美怕汗污渍衣衫妆容，何况青楼女子以颜色为生，常常不顾于此，”苏蕊婳微微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点了点头，“所以我还搭配了一张方子，夏日用来烹汤沐浴浸泡，便可排毒养生。”

“还有一道以梅花瓣滚入白粥而食的暗香粥，本是一道风雅之味，却也可解冬日体常无汗的症候。夏日难寻新鲜梅花瓣，便用晚梅蜜渍的梅瓣蕊、熬成的蜜酿也行。”

苏蕊婳徐徐诵念道，“白粥煮得，移出盛在浅盘里，将蜜酿平平浅浅铺在粥面上，放凉便可用匙舀用，甜凉适口，微带酸味，补虚排毒，可治疗食欲不振、暑湿上火，也算尽量排解后顾了。”

“怎么样，你苏姐姐我可不是那般迂腐之人。”苏蕊婳扬了扬唇角，向顾芷挑了挑眉。“这蜜渍白梅易得，添上梅花蕊儿却少见，可巧我这里还有一罐，我现在的身子用不着，便给你拿去借花献佛罢。”

“是是是，苏姐姐聪慧非常。”顾芷连忙捧场，脑海中却突然灵光一现，“姑娘既然有满腹知识，何不将这些个美容方法都写出来，修册成书，卖到外面书局去，说不定能成为当世畅销之书呢。”

“你呀，”苏蕊婳乍一愣，随即“噗嗤”一声捂着嘴笑了，拿手点着顾芷道，“钻钱眼子里去了吧，哪里就这么容易出成书，还挣钱出名了？也想的太简单了，高门大户里哪个没有这些法子？还有闲得多了，怎么没有人以此发家的？”

“谁说的，”顾芷连忙反驳，“这些方子如此奇效却实惠，却流传得这样狭窄，那些家里有些闲钱，却又比不上家许多孤本的那些高门，自然想要保养美容却又不知道这些。”

“而那些高门，自身的产业多了，又怎么能看得上这些蝇头小利？这就是行业的痛点啊。”一不小心连前世流行的词都说出来了。

顾芷越想越是合理，越想越是激动，“你出书，我可以给你当代理人，到时候咱们一齐赎身出去，还可以开一个专门搭配好了卖这些方子中材料，靠这些钱还怕半辈子过不下去？！”

“这一套词的哪里学来的，”听得顾芷越往下说，苏蕊婳说笑的笑意便渐渐淡了下去，摆了摆手，眼中满是不在意，“我哪里需要这点钱了，倒是你，若是缺钱，我还能给你几个方子。”

一盆冷水浇下去，顾芷还要劝说，却见苏蕊婳神色不复方才的精神，神思有些游离的样子，不知是触碰了那点伤心处，便也住了口，不再往下说了。

“姑娘才好些，这方子还是我写罢。”眼见着苏蕊婳还有些艰难地在纸上提笔，顾芷连忙道。

“不必，”苏蕊婳摇了摇头，“我自己来就行，练一练也是好事。”

顾芷心中有什么一闪而过，想了想，还是点了点头。

眼见日头渐高，苏蕊婳说了半天话也累了，叠好了字条，收好了封梅花蕊的锡罐，顾芷便与苏蕊婳告了辞，又约定过几天再来，踏出门外，顾芷的心念却越发明确。

苏蕊婳还是一心想着报仇，可人生这么长，报了仇，之后呢？深陷在这青楼之中，便是扬眉吐气、春风得意又能多久呢。

为今之计，不如帮苏蕊婳重拾生活的信心，让她从心里打破青楼与外界间的高墙，鼓起离开青楼的勇气，有朝一日获得新生。

从前还担心想苏蕊婳这样的烟花女子，独自赎身后没有什么正当职业养活自己，但却没想到，苏蕊婳的身世还有这样的惊喜。

窗内，望着顾芷离去的方向，苏蕊婳凝视良久，蓦的，松了一口气，长长叹了一声。

“永远不要像我这样才好啊，顾芷，阿芷。”

作者有话要说：暗香粥：清·顾仲《养小录》暗香粥：落梅瓣，以绵包之，候煮粥熟下花，再一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