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这下我这名字已是家喻户晓了,用不着瞒喽,”方老郎中摆了摆手,目光似是无意地瞥了顾芷两人一眼,语带调侃,“下次就直接报上徒儿便是。”
顾芷面色更窘,目光却是不由一动。
方老郎中似是立刻发觉了顾芷的神色,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便向她看过来,嘴角含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弧度。
那表情仿佛在说,快来问啊,问了我就告诉你。顾芷只得开口:“我们以‘隐岫’二字寻找先生,问遍善财里却无人知晓,若非遇上这位小郎君,怕是与先生失之交臂,却不知是什么缘故。”
方老郎中于是捻了捻胡须,“老朽正是名曰方隐岫,字子蒹号泊荇,这善财里,这善财里说方子兼有人认识,方隐岫可没人认识了。”
“那为何却要这样名号换着来?”杜棠忍不住插嘴问道。
“以实为虚,以虚为实,才是有趣嘛。”方老郎中开怀朗笑。
想不到方隐岫竟是这般看着和蔼可亲性子却如此搞怪的,顾芷暗自无语好笑。不过这世上很有能为的人,多有些超出世俗理解的行为举止,而且,对于请人出山来说,面对这么一位有些老顽童气质的,总比那一脸肃穆严厉、看着就不好相与的容易多了。
顾芷这样想着,方老郎中已然正了正面容声色,语气里带了些严肃:“小娘子既然找老朽,是所谓何事?”
顾芷没想到方老郎中洞若观火到这般地步,本来想好怎样引到话上来的语句自然不用了,忙不迭便从衣襟里小心取出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彩笺,拆开外面的帕子,这才上前双手递到方老郎中手中。
一面正想着要不要补充解释一下,方老郎中已然不紧不慢却手脚灵便地拆开了彩笺的火封,只扫过一眼,便重重地反手拍在案几上,震得案几上纸笔一震,眉头随即紧紧地皱在了一起,胡须也微微颤抖了起来。
顾芷吓了一跳,这样的方隐岫,跟方才呈现出来的随和气质完全不同。
然而那眉宇间凝聚起来的怒意最终却化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半晌,他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长长地叹了一声。
顾芷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只得直愣愣站在原地,杜棠则已经吓得揽住了她的手臂,一脸战战兢兢。
“我,不,去。”又等了半晌,才听得方老郎中转过头,斩钉截铁吐出几个字。
“方老先生!”顾芷叫道。
“小……,这……”小徒弟有些纠结地出声道,手请向的方向却已经朝向了门外。
“方老先生,求您救救苏姑娘罢!”顾芷还没反应过来,杜棠就噗通一声朝前面跪了下去,“您医者仁心,——妙手回春。除了您,没有人能治得好苏姑娘了!求您了!”
“这怎么好……”方老郎中见状也不由躲开身子,小徒弟连忙上来想扶杜棠起来,却碍于对方是位小娘子,一时不知道手该放哪里,脸都涨红起来。
“方老先生,”顾芷却是隐隐约约察觉到了方隐岫话语里那一丝赌气纠结与不甘愤闷的意味,连忙调整了语气,诚恳再次开口道,“请您再考虑一下罢。”
方老郎中的目光却是从虚空处立刻移到了顾芷身上,眯起眼睛打量着,目光里多了几分探究和置疑。顾芷觉得那饱经世事的目光简直能把自己看穿,却也知不是心虚的时候,便作无畏的样子抬起头,直视向方隐岫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