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就是这位先贤说的。”
王灵兴奋起来,这么久以来,他不满父母偏心,可也只是凭着胸中一口不平义气行事,平日里都不敢宣之于口。因为这是不对的,家丑不外扬,不孝是大罪。原来,原来,文宣王居然说过这样有道理的话吗?他终于为自己的行为找到了理论依据。
“不愧是王爷,说话就是这么有道理!当真是贵人,怪不得陛下……们,都爱封赏封赠!”
嗝裴晚云呆愣,对不住,我头一回把王爷这称呼套在孔圣人头上,也不知陛下还要论“们”。
王灵两眼放光的看着裴晚云,“小娘子不愧是裴氏高门,读过书就是不一样,真真是厉害。还有这样的道理吗?小娘子可否说与我?”
“文宣王还说过,以德报怨,何以报德,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人们总爱说前一句,劝人息事宁人,其实整句话加起来意思是用德行回报怨行,那该用什么来回报德行呢?”
“真有道理!还有吗?”
“呃,你问这些做什么,你不是也读书识字吗?”
王灵红着一张脸道:“可别羞死读书二字,不过认得三五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怎能与世家小娘子相提并论。”
“可你不是唱曲……伶人吗?你们上台要背词吧。”那词本可是语言华丽,没点儿语文功底,根本看不懂。
“乡野俚曲,粗俗得紧,哪需认字,记着就是。”不是王灵自吹,他在伶人界也算头一份儿的,谁家唱戏的还识字啊!
三观啊三观,今天又是受到冲击的一天呢!自己曾经用来陶冶文学情操的东西,如今就是人人都懂,还嫌俗气的吗?整本整本的唱词,全靠死记硬背,这是何等记忆力?
这样的碰撞,鲜活有趣,裴晚云听得津津有味,只觉长的见识比过往几年还多。王灵也头一次发觉世家高门的人居然挺可爱的,裴晚云讲的那些道理,真是说出自己的心声。原来那些贤人也有同样的想法,他不是孤独行走的悖逆之徒。
王灵越听越觉得裴家不愧千载名门之称,简直高山仰止,怎么这么厉害。
王灵上辈子哪里听过这些歪理,即便都是圣人说的,可孔家儒学演习千载,期间不断有能人贤人往里面填充。到了如今,怕是孔子在世,也不认识所谓儒学。朝廷宣扬的,戏里唱的,不过是君王希望百姓知晓的道理。
两人越聊越兴奋,直到羽儿提醒,“小娘子,该回去了,否则娘子要动问的。”
裴晚云透过纸糊的窗户往外一瞧,天都快黑了。不知不觉,已经过了这么久吗?
“是小子不是,耽搁小娘子了。天色已晚,快快请回。”
裴晚云也站起来,揉了揉坐僵的腿,问道:“你以后怎么办?靠什么生活?”
“尚且不知。不过小娘子放心,我即将又长一岁,总不能饿死自己。”王灵自信一笑,压在心头许久的巨石突然移开了,王灵也看开了。就算回不去,他难道还不能养活自己吗?
“你若是……嗯,可以来找我。”裴晚云笑了笑,任由羽儿给她披上兜帽披风,抱起手炉,走入橘色的晚霞中。
王灵站在桂花树下目送她走远,抚摸着粗糙树皮,轻叹,“世上也不是没有好人。”
逃难时曾经拉他一把的老丈,赠与他一块面饼的阿枝,以及如今的裴家小娘子,还有陛下!都是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