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这兔崽子眼里根本没有孝顺尊卑,趁早打死了事,省得早晚有一天气死我。”王阿娘被拉到骡车后面,愤愤不平道。
王阿爹没理会她的虚张声势,“你要真下得了狠心,那就去。”
王阿娘走了两步,见王阿爹真不拦她,回身骂道:“养这么大,白费多少粮食,现在打死岂不便宜了他!”
王阿爹叹息一声,这傻婆娘,面上风风火火,内里却没有心眼,不过总算说对了一句话。小二已经十一了,再长三五年,就是个成年劳力。虽然这些年一直压着不许他学武戏,可他还真有天分。一口气翻那么多跟斗,有底气和客人赌斗,这可见一身本事给他的底气。有手艺的人走到哪里都饿不死,到时候不和王家班子一起摆摊,自己拉个草台,也能讨生活。
此时把他撵出去简单,老二牛心左性,日后可就回不来了。不如就这么拖着,他鸡蛋饴糖都舍得喂小五,还能抠搜一口糊糊,且试试他有没有良心。
如此定计,王阿爹喝道:“你我快半百的人了,还和他一个毛头小子一般见识作甚。他且嘴硬,等抛费完手里几个通宝,自然知道乖乖回来。你且狠狠心,也让他把担子挑起来。”
王阿娘不明白其中的弯弯绕,只道:“听你的。”
今日又逢集,大青它老人家屈尊降贵出巡,一家子都围着骡车转。到了坝头平坦背风处,开始卸下家当、行头,摆开阵势。
等到晌午,有人来看了一场艳段并杂耍,王阿娘才招呼着开伙。也没吃什么了不得的,一人发一个杂面馍馍,还有一竹杯的热水。乡下还是有好处的,随意捡些野草枯枝,就能烧一壶热水暖手暖胃更暖心。
王大拿着杂面馍馍坐到阿枝身边,见她吃得慢,关心道:“怎么,咽不下?我这个芯子里是细面,换给你。”
“你吃吧,武戏是力气活,吃不饱怎么摆架势。”阿枝摇头,红头绳趁着冬日的阳光,自有一番豆蔻少女的娇美。
“那是怎么了?可是吃心没上台?你是唱正杂剧的,咱们等下去乡里集市,等过了哺食,众人收工围过来,才是你登场的时机呢。到时候保管喝彩震天响,赏钱齐齐飞。”
阿枝噗嗤一声笑了,“你就哄我吧。当我是第一天入行啊,这日子且要艰难两个月,都忙着秋收,不到天黑不收工。还哺食呢,年年到了这个时候,能混个肚饱就不错了。小二这时候不在也好,家里负担也轻些。”
“好端端是提他作甚,那就是个没王法的。”王大不悦,“你也别烂好心,连爷娘的话都不听,沸反盈天的人物,天底下哪儿装得下他。”
“不说小二,说小五吧。小五是我带大的,小小一团就塞在我怀里,是我拿米汤糊糊养活的。好不容易养住了,现在不让我管他,这不是挖我的心吗?”阿枝想着想着,眼泪都在眼眶里打璇儿。
“谁让你不管他了,就这三五天,有老二呢。他舍得饴糖,舍得鸡蛋,难道还舍不得一勺糊糊,能眼睁睁看着小五饿死?若真如此,那当爷娘和我都看错那没人伦良心的畜生。日后家里哪还有他的位置,趁早滚出去,免得污了我王家门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