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着说着哽咽了,毕雪也难受地红了眼睛,默默低头拭泪。
莲无夜无意识揪着膝盖上的刺绣,不知不觉竟然揪出一个线头来,那线头还有越扯越大的趋势。等她回过神来,已经扯了一个窟窿了。
“……”
她最喜欢的衣服!
莲无夜起身拿剪子把线头剪掉。
丘珩没说话,只是沉默地抿着酒,小屋中只有父女俩急促的呼吸声。好一会儿,毕老三才平静下来,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忽然道:“恩人,吃了饭,我就要去报官,我不能容忍害了我闺女的人。”
莲无夜手一顿,侧头见丘珩依旧垂眸没作声,便问道:“报官是去抚州报官吗?”
毕老三点点头:“我有个老朋友在抚州府供职,之前小雪不见时,我就是去抚州府报的官。虽然小雪找回来了,但事情不能这么算了。这群人会绑走八竿子打不着的小雪,以后也会绑走其他人家的闺女。”
莲无夜挠挠头,毕爹说得有道理啊。她顿了片刻,问道:“那要不要我和你们一起去呀?”
毕老三笑着摆手:“不用不用,杏花村离抚州府近,最迟傍晚就回了,恩人姑娘不必担心。”
莲无夜这才作罢。
吃完饭,毕雪起刷碗,毕老三便启程进抚州去了。莲无夜又成了无所事事之人,便坐在椅子上看对面坐着纹丝不动的丘珩,好奇地道:“丘大侠,你是不是不想毕老爹去报官啊?”
丘珩闻言,眸光微动,一双黑曜石般瑰丽的黑眸扫了过来:“何以见得?”
莲无夜歪头想了想:“因为你刚才既没说赞成,也没说反对。”
丘珩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这不足以说明我不赞同毕老三报官。”
莲无夜“哦”了声,也没继续反驳。
隔了许久,她又问:“丘大侠觉得抚州府会查吗?”她瞧那大海帮好像挺厉害的。
丘珩又没说话。
莲无夜见状,撇了下嘴,也不再问了。
到了傍晚,毕老三回了家,眉梢却隐有苦色。毕雪走到篱笆前担忧地问道:“爹,怎么了?”
毕老三扶着篱笆门,叹了口气:“我去的时候,府衙的人已经散值吃酒去了。”
毕雪惊讶地道:“那时候才什么时辰?”
毕老三摇摇头,又长长叹了口气:“只能明天清晨再去一趟了。”
毕雪点点头,宽慰道:“不急的爹,反正女儿已经没事了。”
莲无夜扒着门,见状微微有些担心,她扭头看了一眼站在窗边注视着这一幕的丘珩,他站在窗檐下的阴影里,面容更是染上三分冷冽,幽邃的眼眸似深渊,仿佛要将人给卷进去。
像是天生就容易和黑暗相融的人。
当晚,莲无夜和丘珩在毕雪家住下。到了半夜,莲无夜模模糊糊间开始睡得不安稳起来。
她烦躁地踢了薄被,又闻到一股莫名呛人的味道,像是干枯的稻草烧起来了似的令人窒息。莲无夜更加心烦意乱,翻了个身却察觉有些不对,一睁开眼,便吓得浑身血液冻住——床边竟然站了个人!
来人个子很高,黑漆漆的看不清是谁,但唯独那双凌厉冷冽的眸子在黑暗中宛如银刀出鞘,仿佛会发光。
莲无夜很快反应过来,这不是丘珩么?!
她错愕地张了张嘴:“丘——”
“快起来。”丘珩攥着她的领口将她从床上拎起,莲无夜这才注意到他背后的墙角里竟然躺着个黑衣人!
“这是谁?!”
突然,又有五个黑衣人破门而入,拥挤的小屋立刻被挤得水泄不通,莲无夜尴尬地道:“你们就不能出去打么?”
黑衣人眸光阴狠,抬剑刺过来。莲无夜本还慢吞吞的系腰带,丘珩却猛地抬手将她从窗户扔了出去,她踉踉跄跄稳住身子,忽然发现天空一片烧红,不是天明而来的朝阳,而是——房子在燃烧!
此时的毕家狭小的院子里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具尸体。莲无夜目光呆滞地望着被熊熊烈火吞噬得已经看不清轮廓的房子,拢在肩膀的外袍猝然落地。
几只鸡扑打着翅膀从火堆中飞出来,却已经浑身焦黑,很快就趴在地上不动了。
哗啦——
房梁轰然垮下,小小的几间房顿时化为废墟,火光晃动,像是张嘴吞噬天地的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