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看着这样的苏疆,看着他眼睛里闪烁的微光,季小鱼突然感慨光阴荏苒,它堵住了所有退路,而人——只有不断长大。
那晚,季小鱼做了个梦,梦里十七岁的自己,扎着双马尾穿着背带裤,蹦蹦跳跳跑过来,歪着头冲二十七岁的自己笑。
那晚,周黎也做了个梦,梦里十七岁的苏疆叼着烟,蹲在废弃的燃油桶上,两手搭着膝盖,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漂亮狭长的丹凤眼,从刘海下看过来:“你有病吧,喜欢我?”
而周拂一夜不眠,看着眼前的咖啡杯,在沙发上坐了整宿。
大约是苏疆的出现,让这伙人都不约而同地想起了自己的青春。
那还是2008年,四川汶川大地震举国哀痛,北京举行首次奥林匹克运动会震惊世界,三鹿牌奶粉含三聚氰胺的话题热议,惶惶人心,神七飞天,全球金融危机……
可这一切与季小鱼他们无关,那时候,90后刚刚继任80后成为“最差劲最顽劣一代”。
“对对对,我有以前的照片,”周黎放下酒杯跑到房间抱了本相册出来,“你看,你那时候还扎着双马尾跟个傻逼似的。”
照片上季小鱼灰头土脸的,两腿叉开蹲在路边,眼神上翻盯着镜头,活脱脱一个小太妹。而周黎穿着校服白球鞋站在旁边,拿着新买的诺基亚,乖乖比了个耶。
“哇,你这照片还留着?黑历史黑历史。”
季小鱼得知苏疆回来之后,第二天就找了周黎。只说自己玩腻了,提前定了机票回来。
两人心知肚明,谁也没再提卫林琛,也绝不多问。
买了点零嘴喝着酒坐在沙发上聊天,可聊着聊着,竟提起了高中那会儿。忘了谁开的头,可越聊越起劲。
“什么啊,你不知道我那时候多羡慕你。”周黎指着照片上的女孩儿,“唉,我们上大学那会儿,有部超级英雄的电影叫什么来着……唉呀,忘了,我只记得里面女主叫哈莉奎茵。”
季小鱼也记得,还是她跟周黎一起去看的,忙应和:“嗯,小丑女。”
周黎激动:“对对对,我当时看到她,脑海里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你,哇——你不知道,小鱼,你就是我童年的偶像,无拘无束,简直酷毙了。”
季小鱼晃晃酒杯,往后靠上沙发,眼睛笑眯眯的,带着醉意弯成月牙,看着周黎:“可是,我小时候最羡慕的人是你,周黎,有美满的家庭,爱你的父母……小幸福。”
话毕,两人对视一眼,哈哈笑出来。
季小鱼笑到肚子疼:“萨冈的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所有漂泊的人生都梦想着平静、童年、杜鹃花。
正如所有平静的人生都追求着远方、乐队、伏特加。
“是是是,”周黎提了提眼角上慢慢现形的细纹,“大约也是这个原因,我才喜欢上苏疆。”
房间里一静,阳光从窗外洒进来,静谧的。
空调呼呼吹。
周黎长长舒了口气,爬到季小鱼身边,躺了下去,头枕着季小鱼的腿:“小鱼,他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