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婉宜听出她话中的深意,脸上不由作烧,莫名地想起记忆深海里某个模糊的少年身影,心头微跳。
正心慌,又听一旁的莲枝自顾自地说道,“说起来,那个姓孟的汉子人也好,长得不差,可惜是个庄稼汉,虽不贫贱,可姑娘哪里能跟他吃苦去!”
孟桢的模样突然闯入脑海,眼角眉梢与棱角映在记忆中少年的模糊面庞上,林婉宜一下子就坐起了身。
——
好几驾马车在陆河村下河村村口的学堂前停下,杜三娘从头一辆马车上跳下来,快步走到院门前,不消侍从开门,自己直接推开了门。
学堂大书房的门正对着院门,杜三娘一眼就看到正在摇头晃脑领着一帮孩子念书的李明则,顿时柳眉半竖,直接闯进门冲到他身旁揪住他的耳朵,怒声道:“上回我跟你怎么说的,让你今天跟我回青城去,你现在这是在干什么?”
底下一帮学生都无辜地盯着自己,李明则顿时觉得脸上挂不住了,涨红着脸反驳道:“做事需有始有终,今天是最后一堂课。你,你快松手!”
杜三娘挑眉:“东西都收拾好了?”
“我跟你回去,旁的东西就留在村里。”
杜三娘加重手下的力道,丝毫不顾李明则叫痛,啐道:“你还想着回来?走,跟我收拾东西走人!”
杜三娘态度一贯强硬,李明则以前习惯了逆来顺受,不跟她争辩,可这一遭却学会了反抗。把杜三娘的手扯开,他理了理衣袍,站得挺直,绷着脸道:“我跟你说过了,会跟着你回去接手镖局,但今天这堂课,我一定讲完。”
李明则强硬起来的时候,整个人在儒雅之外更多了几分风骨,那是杜三娘从未见过的模样,她怔住,半晌,转身走了出去。
看出她的妥协,李明则松了口气,抹去额上的汗,看向堂中的孩子,开口问道:“刚才我们念到了哪里?”
底下一片安静。
“哦,是‘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接着跟我念,所谓诚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恶恶臭,如好好色,此之谓自谦。故君子必慎其独也。”李明则念完,抬头却见坐在第一排的孟桓站了起来,不由问道,“怎么了?”
孟桓红着眼眶,“先生要走了吗?”
李明则翕了翕唇,示意他坐下,缓缓开口,“事有始,必有终。即使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次课,你们也要用心学,知道了吗?”
“知道了。”异口同声,有低落的情绪在蔓延。
李明则虽有不舍,但到底还是狠下了心肠。
他放不下陆河村学堂里的二十个学生,但也不能再让杜三娘一个人回青城去支起李杜两家。
马车在傍晚时分驶离陆河村,李明则走了,村口的学堂也空了。
胡氏看着趴在外头草地上逗兔子玩的小侄子,半晌,折到驴棚,找到正在喂驴的大侄子,道:“大宝啊,现在李先生走了,学堂没了先生,难道二宝的书也不念了?”
“当然要继续念。”孟桢抬起头,眼角微扬。
他自己没机会读书,但现在他有能力干活赚钱,就会不惜一切代价让孟桓读,他不想弟弟跟自己一样永远困在这一亩三分地里。
他目光坚定,胡氏却有些犹疑,“可现在上哪儿去给二宝请先生呢?”
陆河村农耕为生,这么多年也就只出现了李明则这么一个教书先生,如今他走了,孩子们自然都没了书念。胡氏已经听隔壁的二虎子娘说要让二虎子学种地了。
放下手里的干草,孟桢拍了拍小毛驴的脑袋,走出驴棚,站在院门口看向信阳城的方向,开口道:“让孟桓去城里念书。”
作者有话要说:孟大宝:念书好,念好书,书好念。
扇扇:我可能念了个假书_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