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15+

诗三哭得很厉害,直到身边有人接过她手中的电话,对着麦大声道:“请问一下,你是九……九岳龙……九岳龙诗三……是这个名字吗?请问你是九岳龙诗三的家属或者亲友吗?”

对方道:“我们是北城区综合医院急救中心,她现在牵扯进一桩治安案件里,现在情况必须要有陪护……可是她的家属电话没有一个能打通的……”

凌肃越顿时神色发黑,他打断对方道:“北城区综合医院是吗?”

“对……”

“我知道了,我会二十分钟之内赶过去。”凌肃越说着挂了电话,掉头打算离开。

就在这时,一个小护士走了过来,拦住凌肃越道:“那个,齐段熊的家属吗?该他做检查了,主任吩咐过的。”

凌肃越看都没看小护士,冷着脸大跨步走开。

陈月洲望着凌肃越的背影,看着那个向来沉稳的男人最后甚至用奔跑的方式冲向电梯间,突然笑了。

这个任务里有其他任务所没有的东西,让人觉得可恨、可笑又可悲。

陈月洲低头掏出手机,翻开高德地图查看了北城区综合医院的地址,发现距离这里足足17公里,而且期间还要路过两次环城高架,那里红绿灯遍地都是,没个10分钟连高架都绕不过去。

……

黑色的帕萨特在宽阔的四车道上狂奔,直到环城高架附近的环岛时减速,遍布的红绿灯绕花了他的眼。

距离第一个红绿灯口还有200米左右,而绿灯的秒数只剩下9秒。

刚才送齐巧姗来医院的时候他发现,如果这个红灯停下,等到行驶到下一个红绿灯时又会因为下一个红灯而停下,如此要反复经历四次红灯,而且开出环岛没五分钟又会经历连续三个十字口的红灯,这一折腾,至少得十分钟。

凌肃越的眉头拧在了一起。

他的人生,不希望出现任何瑕疵成为他前进路上的绊脚石。

可是……

三秒的内心挣扎,凌肃越踩下油门直接冲过了红灯。

二十分钟后,帕萨特出现在了北城区综合医院的地面停车场。

凌肃越下车的同时拨通诗三的手机,最终,他在急诊的外的长廊上,见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瘦瘦小小的身影坐在人来人往的走廊边的长椅上,总是变来变去的漂亮头发不见了,被一圈又一圈绷带缠绕,绷带的边边角角还透出丝丝血迹。

她穿着件漂亮又优雅的白蓝相间的洛丽塔裙子,只是,胸口和衣领被溅满的暗红色的血迹无声地诉说了这件衣服的主人刚刚经历了件多么可怕的事情。

她腿上缀满小星星的丝袜被割破了,小皮鞋的鞋带端掉,无力地耷拉在地上。

她纤细的双臂并在一起,双手紧紧地抓着裙子的下摆,一动不动。

凌肃越认识这个动作。

从十年前就认识了。

每当这个爱哭鬼觉得悲伤到难以忍受,可是又不会有人站出来安慰她的时候,她就会这样。

把身子缩成小小的一团,双臂绷得笔直,脑袋埋在臂弯里,一声不吭地坐在那里。

凌肃越再也不想思考任何问题,他大步上前,蹲在诗三面前的同时抬起双臂,抱住了眼前因为害怕而被泪水扭曲了的脸庞的小姑娘。

他拥着她,就像搂着珍宝:“没事了,什么事都没有了,我在这里,就在这里,不害怕……”

像是在安慰她的同时,也在安慰自己。

诗三这才放松绷紧的手臂,像个孩子一样抹起了眼泪。

可她还是没有哭出声,只有憋不住的抽气声时不时从嗓子眼溢出。

“你是九……九什么来着的家属吗?”就在这时,隔壁科室出来一名医生,紧接着跟出来两名警察。

“对,我是。”凌肃越应。

五分钟后,凌肃越了解了诗三刚才所经历的事。

从北医图书馆出来的诗三被同校纪律部的几个女生拦住,说是咨询最近演讲会的安保问题,并约她去星巴克坐坐。

北医的纪律部规模很庞大,从校纪律部到院纪律部,从总部长、副部长、分部长到组长的职责都大不相同。

苏夏娅做为校级纪律部总部长兼安保部部长突然一句家里有事平白无故消失,导致大型活动的安排均没了着落,副部长常年不负责对外活动更不管理安保,突然接手这一对差事,差点为此急得秃了顶。

事情就这么发生了。

几名女生将诗三带到星巴克后,一群刚放学的高中生混混就围了上来,紧接着,对方和诗三发生了口角冲突,再然后就升级成了战场。

诗三虽然学过格斗,但对手是一群人,一个酒瓶子抡在诗三头上,望着汩汩而下的鲜血,就算是再怎么坚强的人,又没上过战场,顿时就慌了神。

星巴克的员工急急忙忙报了警,诗三自己给自己打了120急救。

可等警察赶到案发现场时,混混们早已作鸟兽散。

据警察讲述,这群混混除了少部分是附近的高中的学生外,更多的是外来务工人员的子女,他们的父母也管不住他们,一时半会儿可能没法将人找齐,需要些时间。

警察已经通知了其中两个学生的家长,但是对方以“工作很忙,孩子是未成年,打架就是玩玩,有事请找孩子”为由,拒绝搭理警察。

而那两个学生,虽然已经被找到,但什么都不愿意交代,十分狡猾,似乎早已习惯了打架斗殴和见警察叫家长这些流程。

听到警察的话,凌肃越周身的气压越来越低。

片刻后,他掏出手机,拨打某个号码:“老许,刚才发生一起伤人事故,在北花园街人行天桥位置的星巴克,已经录案,对,麻烦查一下具体情况,嗯,麻烦你了。”

半小时后,医院的偏厅,两个个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岁的男生出现在了厅内,两个人面对众人脸上丝毫没有畏惧之色,反而挑衅地笑了笑。

旁边还站了个约摸着二十出头的男性,身材消瘦而笔挺,他走进隔间内,对着凌肃越鞠躬道:“许老师今天在市局开会,我是他派来解决问题的,许老师吩咐了,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我叫袁加凯。”

凌肃越点了下头,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档案,袁加凯立刻很有眼色地走出隔间,来到内厅看向两个男生:“梁悦,父亲梁腾,东城区电厂质量检测员,母亲梁佳荷,东城区电厂广播员;赵江,继父陈赫铭,顺丰快递东城区分拨中心管理员,母亲赵雪迎,麦德龙超市柜员,生父梁才,东港物流中心质检员……”

隔间和内厅之间是扇镭射贴纸的落地窗,里面能看见外面,外面看不见里面。

只是念出家庭背景,被称作赵江的男孩脸上的表情就已经有些绷不住了,他有些恼怒地瞪着凌肃越:“干什么你!找别人父母算什么东西!”

袁加凯绷着脸看着眼前两个男孩:“我不会动你们,显得欺负未成年人,但我给你们五分钟时间,交代清楚今天发生了什么,把其他人一并找出来,否则——”

他靠近两个小男生:“你们可能从明天起就得喝西北风,知道我什么意思吗?”

凌肃越闻声,修长的指尖点着手机屏幕,脸上的表情极其冷漠。

“你——”

两个男生的年纪虽然不大,但也都是明白人,得知对方已经查清自家底细的时候就已经没了底气,如今再被威胁,顿时都怂了。

梁悦直接就跪坐在了地上,眼泪簌簌直流:“不是我们要打她的,是我们认识的蓝哥,我们拜了兄弟的,他带我们今天埋伏这个妹子,我其实也不想动手啊……”

“埋伏?”袁加凯抓住关键字。

“是。”赵江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道,“我他妈傻b是不是,没事做和个漂亮妹子发生口角还打架。”

“埋伏的话……这就是……有预谋啊?”袁加凯诧异,“九岳龙诗三说有两个女生找她出来……”

凌肃越闻声看向诗三,诗三沉默地打开微信,输入了两个名字和对应的班级,发送给了凌肃越。

凌肃越低头看了眼,将名字发送给袁加凯,袁加凯立刻回复:[年纪轻轻就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我想北医应该不需要这种学生,学校一定会记大过,免得未来还去祸害别人,您放心。]

一个小时后,整个蓄谋伤害的参与者全部被揪到了凌肃越和诗三的面前,其中几个混混的家长还赶了过来,场面杂乱不堪。

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话语中,还原了整个事件的真相。

东区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石川南常年混迹社会,还和学校里的某位已婚老师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最近收到了那名老师的请求,去欺负一名叫做九岳龙诗三的女生。

看到照片的时候,她原本以为这姑娘就是个爱穿公主裙的公主病,结果问了旁人才知道,这厮……居然打败过跆拳道的正选社员,是个实实在在的练家子!

于是,她改变了计划,找了自己在社会上认识的高中生混混,又在贴吧发帖说诗三的坏话,找到了几个早就看诗三不顺眼、愿意帮自己把诗三叫出来的女生,一出蓄谋故意伤害就成了。

而整件事的始作俑者……石川南并不愿意说出对方的姓名。

她对着袁加凯大声嚷嚷:“我告诉你们,我的男人我来守护,我不会让你们害他的。”

凌肃越轻蔑地扫了眼石川南,袁加凯上前一步冷笑一声:“父母双出轨,婚姻家庭名存实亡,每天回家就是互殴,不愧是父母的好孩子,什么都学父母的,包括做小三。”

石川南瞬间脸色铁青,但她还是咬着牙,一副宁死不屈:“你这个小人,除了会拿我的家庭做手脚,还会什么?我告诉你们,老娘已经满身盔甲,不怕你们!”

袁加凯一听,轻笑道:“好,有勇气,值得赞扬。”

说着,伸手去拨打刚刚收到的电话号码。

十五分钟后,一对吊儿郎当的父母出现在了三人面前。

“她搞的人,怪我们咯?”石川南的父亲一脸无赖样地翻着白眼,“你谁?你还可以随便审人咯?要死啦?这社会有没有王法咯?”

“小孩子的错怪我们的啦?”石川南的母亲冷哼一声,“你们要怎么啦?她搞的事情她负责咯!小不要脸的就不该带她来北川哟!丢人丢大了!能断绝母女关系不啦?”

听着父母你一言我一语推脱着责任的话语,石川南全身都在颤抖,她死死地咬着牙关,拼命控制住自己的身体。

“两位家长,她把人家女孩子弄成这样,要赔偿的。”袁加凯煽风点火道。

“什么?”石川南的父亲一听要赔钱,脸色顿时变了,转过头来对着石川南就是一耳光,“侬个磋佬!恁不去外面卖嘞?鸡都比你好伐?”